文落詩一直沒睜眼。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睜眼将會看到什麼。但是,她偏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不想面對自己睜眼會遇見的情景。
“啧,”那熟悉的聲音從額頭處傳來,“怎麼,不敢睜眼看我了?”
文落詩倏忽睜開眼:“我不睜眼,你就這麼一直抱着?”
她看到的不隻是長曉的臉,連他那縷垂在自己身上的頭發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夜色像是一切的陪襯,再黑得濃烈,也掩蓋不過包裹自己周身的那一襲绛紫色。
其實在早上,文落詩就注意到長曉穿了一件绛紫色的衣服。那時,她确确實實被驚豔了一瞬,但她沒有過多表現出來。
如今,此人就在自己身邊,仿佛一切觸動心弦的事物,都争先恐後地狂奔着,闖進她的視野中,讓她再也不能逃避,隻能去直視,去将所有驚鴻狠狠收入眼底,去接受自己的心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動着。
那心跳聲,吵得她不得安甯。
而此刻,長曉再次開口,溫熱的氣息從額頭上再次傳來:“嗯,倒是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文落詩蹙眉驚呼,瞬間直起身子,迅速從他的懷裡逃出來,背過身去,仰着頭大吸幾口冷氣。
她用力把心跳壓下去,把剛剛的一切都抛之腦後。
長曉似乎早就猜到了她會這副模樣,沒過多管她,率先飛身下了屋檐,回到院子中央,那副落地的女屍旁。
文落詩平複了一會,确定自己全身冷了下來,也飛了下去。
此刻,衆人在那一抹豔粉色的女屍周圍圍了一圈。常绫見長曉和文落詩先後下來,激動不已,一個勁地向長曉點頭緻謝,接着,提着裙擺開開心心跑過去,挽過文落詩的胳膊:
“你們倆可真是太厲害啦!”
“沒人懷疑我怎麼性格變化這麼大?”
“沒有,大家都光顧着怕鬼了,一時半會想不明白這點的。”
文落詩稍微松了口氣,直視着面前癱在地上、如同爛泥一般的“鬼屍”。
她忽然想到什麼,目光一頓,擡眼一看,長曉也正好看向自己,眼神中好像有話要說。她拍了拍常绫的手,示意她先松開自己。
常绫莫名其妙,下一刻,就看到文落詩移步長曉身旁,踮起腳,把頭湊到長曉耳邊,離得極近,還不忘用手遮住,開始竊竊私語。
常绫覺得,今天真是賺大了,不僅看到了長曉抱了文落詩,還看到此刻的場景,大飽眼福了。她嘴角一個勁地上揚,收都收不住。旁人問她在笑什麼,她也不答,就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
而文落詩絲毫不知道常绫在想什麼,開口就道:“得想個辦法,證明她是朱紫。”
長曉輕輕點頭:“再等等,我猜的是,過一會她的修為散去後,就會露出原本的樣貌了。”
他所言不虛。文落詩站在他身側,觀察了一會衆人的神情,便發現女屍上面的點點光芒開始動了。
衆人剛還在三言兩語地指指點點,此刻全都不說話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女屍。
隻見,那女屍緩緩從鬼的模樣,變成了一個雙目緊閉的女子。
“朱紫姐姐?”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啊,怎麼會是她?”随着一聲呼喊,人群迅速炸開,紛紛驚歎。
常绫露出驚訝的神情,同時不忘給文落詩和長曉這邊遞了個眼神,暗示他們裝一下。
文落詩和長曉内心都很無奈,但是表面上十分配合,故作震驚。
“這位是……之前來找過我的朱紫姑娘?”文落詩細聲細語地發問。
“就是她!誰能想到,是她在扮鬼吓唬大家!”一個年邁的女子大喊道,恨不得立刻肯定文落詩的猜想。
“可朱紫的修為不高,啊,我不是刻意鄙視她,我是在陳述事實。剛剛那個女鬼所使用的術法那麼厲害,不太可能吧?”一個高個子的男子疑惑。
長曉想了想,沉靜道:“許是她借鬼身煉化了邪術。她方才使用的術法,确實并非魔族所用。”
憑文落詩的了解,她明白長曉想說的不止于此。但此刻不能讓衆人起疑,她便補充道:“大約她平日裡一直在掩飾自己,真面目便是如此吧。”
說完,她給常绫遞了個眼神,傳音道,你快順便提一句總管事的事情。
常绫收到文落詩的傳音,裝出忽然想到什麼的樣子,大吃一驚,提高了嗓音:“難道,前幾日說總管事失蹤了,便是朱紫做的?畢竟,院子裡沒有别的異常,總管事消失和鬼出現,也是同一天晚上……”
衆人聞言,紛紛如夢初醒一般。
“她可真是太壞了,就仗着總管事對她好,反咬一口是吧!”
“把總管事弄死對她有什麼好處?”
“她覺得自己如今紅了,可以胡作非為,再進一步,想取代總管事的位置呗。”
“呸,她怎麼做得來?”
“别提了,總管事也不是什麼好人。”
“沒錯,你們看常绫,人家好好的勤勤懇懇,就因為演戲演得太好了,被他針對,結果幹了一年多的苦力,前幾日被他使喚着搬衣箱,手都磨破了。”
“我也是,我從剛進班就是容妝科的,結果近幾年他竟然讓我去給交通科打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