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陣鑼鼓喧天,熱烈掌聲湧起,尋光結束了他們在寒聲城的最後一場演出。
看着人群瘋狂着,像是用盡全力把贊美潑灑到台上,文落詩心中暖暖的。
不知不覺中,她好像真的救人了,打敗了那些不知名的使壞的敵人,救了以常绫為首的一群純粹的人。
就像一個渾沌中的漩渦,她一不小心陷了進去,從對當今局勢知之甚少,到後來她想很多辦法,用了不少手段,幫尋光擺脫陷害、重現天日,再到現在,親眼看着他們在贊美中演完最後一次戲。
衆人依依不舍地散場後,長曉湊近,在文落詩耳畔道:“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其實你很适合參政。”
文落詩嘴角上揚,一時笑得輕蔑:“可能在旁人看來是這樣,但在我看來,學政治髒了我的手。”
長曉毫不意外她這樣回答。
後來,常绫跟文落詩摟摟抱抱好久。文落詩得知,尋光還會去到不同城中巡演,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再次碰上。
阿妍也是,很是不舍得文落詩。雖然她比文落詩年齡大了不少,又是熙光之人,本與文落詩的風格相差甚遠,但後來卻發現,她們二人很能聊得來。阿妍特别懷念兩個人一起在觀雪茶樓後院裡泡澡聊天的時候。文落詩說,不打緊,以後她行走四方,說不定還能重回寒聲。
總之,一切的告别都不是永别,想要重逢,都還有機會。
長曉見她戀戀不舍的樣子,嘴角撇了無數次,心下很是憤慨。
這姑娘當初說要去城郊閉關的時候,怎麼就不想着要和自己分開一年,怎麼就不考慮自己也會不舍啊!
後來,阿妍一路把二人送至寒聲城西郊。
“我說落詩啊,你膽子是真夠大的,我在寒聲這麼多年,連潑墨森林的邊都沒沾過一次。”阿妍眼神中寫滿了無奈。
文落詩不以為意,擡頭挺胸道:“一千八百歲,正是闖蕩四方的大好年紀。”
長曉涼涼道:“你不是還沒到一千八百歲嗎?”
文落詩瞪眼:“這叫為了行文方便的誇張用法。”
長曉不理她,而阿妍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很喜歡看二人的交談。
文落詩卻不想再讓阿妍看熱鬧了。于是三人就此告别,文落詩與長曉一起安步當車,穿過前方寒聲的山間,走向荒蕪的森林深處。
兩人一路并肩前行着。這回隻能靠腳去丈量這片森林了,因為環境千變萬化,即便有車也坐不得,若是遇到什麼情況,怕是根本來不及下車,人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這裡的空氣是黑的,腳下的路也是黑的,周圍的灌木、雜草、野花也是不同顔色的黑,有的是淡淡的墨色,像是畫筆間沾了水,有的像是濃墨或焦墨的顔色,暗得猙獰。
好在,如今正值下午,夏年将近,日光拉長,隐隐約約從樹枝間穿過,讓這片樹林沒有那麼遮天蔽日。
文落詩和長曉完全是兩種狀态。
文落詩一路腳步輕快,左看右看,注意到不少新奇的花草樹木,還一個勁地給長曉講,這個是什麼花,這個是什麼草。她激動得很,之前隻在書上見過記載的植物,如今親眼目睹了。
長曉就沒她那麼輕快了,畢竟,總不能兩個人都放松警惕。他身姿依舊如平日那般端莊,清冷疏逸,面色淡然,嘴角挂着難以明了的微笑,仿佛對任何事物都不為所動,任何一刻,他都從容自若至極。
——除了文落詩方才腳下打滑,差點摔跤的時候。
他一把将文落詩扶起。
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文落詩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要摔了,就已經被他緊緊抓抓了胳膊。她沒站穩,身子一晃,再加上被長曉一拉,毫無懸念地倒在了長曉懷裡,穩穩當當。
周圍的顔色太暗了,而她那一襲淡藍色的衣裙,幾乎是這片森林中唯一的顔色。
長曉今日的衣袍是墨藍色的,幾乎與四周的森林相融,文落詩這麼一倒,她有種錯覺,好像自己被困進了這片森裡裡。待她重新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沒有困在森林裡,而是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溫暖的懷抱之中。
她如平常一般無辜地眨眨眼睛,然後迅速逃出。
長曉什麼都沒說,大約是知道此時多解釋也無益,他們都懂。
可從那以後,文落詩心砰砰直跳。她也不敢再粗心大意地東張西望了,從此雖然依舊邊走邊看,卻也多留了個心眼。
大約一路走到太陽下山,兩人找了一片空地坐下來。
文落詩跑了一旁,找來幾根木柴,憑借昔日看書時所學,開始嘗試鑽木取火。磨了半天也沒磨出半個火星來,她幹脆作罷,念了個簡單的訣,那堆木柴上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明天就進入夏年了,晚上倒是不怕冷,但這種天氣很容易着涼。”
她在解釋為什麼點火。
而長曉則是聲音極輕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言。
文落詩注意到,長曉從進入森裡以來,就話語極少,似乎對一切都不為所動。
“怎麼了?一直不說話。”她像往日那樣湊上前去,盯緊了那雙比周圍一切更加黑得深不見底的眸。
長曉聞言怔住,轉而忽而笑了:“其實我一直都這樣。隻不過,你平日裡見我,都遇上事情要找我,或者要聊什麼,所以才顯得我話多。”
文落詩表示理解:“我也一樣,我小時候在學堂那會,大家都說我話可少了,覺得我特别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