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回頭寫個新話本,就寫女主角在潑墨森裡中遇到尋夢獸,是不是肯定能被書局看上?這麼标新立異的題材,一定很多人感興趣。”
文落詩低頭看着懷裡的絨毛,甚至幻想出了自己的書稿被欲曉書局認可,老闆捧着她的稿件拍案叫絕的場景,嘴角一個勁地往上揚,根本壓不下來。
“我還以為你收集素材隻是随便說說,原來你真的在随時随地構思寫作内容啊。”長曉失笑,見身旁姑娘一臉憧憬,目光也變得更加溫柔。
“你回頭也寫個新的曲子,就寫潑墨森林帶給你的感受。然後你要是願意填詞的話,就寫這段時間在森林裡的所見所聞。大家肯定都覺得新穎,畢竟來過這裡的人寥寥無幾。”
“你還替我考慮上了?”長曉再次失笑,卻不覺目光已經沉溺在文落詩身上。
“快謝謝我,這回我真的成為你的靈感來源了。”
“……”
長曉扶額,這件事真是過不去了。他當初随口一說,沒想到她記得這麼清楚。
文落詩注意到長曉被噎住了,目的達成,心下滿意,便不再多言,開始專心摸尋夢獸的毛。
大約是尋夢獸的身子太小,被文落詩抱在懷裡,長曉也把手伸過來摸它,導緻此刻二人離得極近,隻要一歪身子就能靠在對方身上。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尋夢獸實在不想被摸了,用後爪使勁一蹬,從文落詩懷中跳出來。
它甩了甩耳朵,兩隻前爪開始瘋狂刨地,兩道黑絲也漸漸從它的前爪處湧起。
這是要準備施法,讓二人做夢了。
文落詩重新在周圍設好結界,見長曉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連忙提醒,讓長曉靠着樹幹睡覺,然後十分自然地走過去,給他身上蓋好鬥篷。
長曉看着文落詩一連串自然的動作,特别是她走過來給自己蓋鬥篷的時候,神色有些遊離。
她來主動給自己蓋被子。
文落詩才不管他在想什麼,她也去到一旁的樹幹處靠好,給自己把鬥篷往上拉了拉,最後看了一眼尋夢獸,閉上眼睛。
不一會,兩道黑絲分别飄進了二人的眉間。
*
文落詩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井底處。
四周皆為石壁,光滑至極,而這口井又極深,使勁仰起頭,才勉強能看到上方的光影。
糟了,潑墨森林中詭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下怕是出不去了!
她想要大喊,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完全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一刻,她驚慌失措,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逐漸加速,手掌心也冒出層層冷汗。
忽然上方有個什麼東西落下來了。文落詩擡頭一看,不知是誰從上方給她扔下來一條繩子。
她身上發熱,隻覺得心跳更快了些。
那是她救命的繩子!
文落詩立即伸手去抓,卻見那一瞬間,繩子隐隐約約消失了。她懷疑自己的眼睛花了,費力眨了眨眼,又見那繩子重新顯現出來,隻是比剛剛短了整整一半。
這短繩懸在頭腦袋頂上,急得文落詩立即施法,想讓自己飛上去。可不管她怎麼快讀念訣,怎麼拼命做手勢,都沒有任何用。那些熟悉的粉煙并沒有出現,回應她的,是腳下忽然傳來的碎裂聲。
糟了!
眼見着碎石陣陣滑落,自己似乎被什麼拽着,懸在了半空中,隻不過腳下出現的是無盡深淵。
文落詩急得要哭出來,卻發現自己嗓子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那一刻,她的恐懼遠遠超過了任何情緒,再也顧不上哭了,隻能強迫自己不要低頭看去,一直仰着脖子,看向視線裡那一小片上空。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偶爾她能看到幾顆微弱的星星,在那片有限的圓形視線裡,從一端遊走到另一端,再永遠消失。
漸漸地,她發現四周的石壁忽然沒有之前那麼光滑了,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了崎岖的紋路。
她欣喜若狂,幾乎是要激動地流下眼淚。緊接着,她的手指緊緊抓住凸起的石岩,腳踩着一塊凸起的石尖,極為小心地向上爬去。
直到很久以後,她的指尖已經全部血肉模糊,雙腿好幾次發軟,險些支撐不住。一擡頭,她距離井口隻剩下半個頭的距離。
文落詩咬緊牙關,咽下滿口血腥味,用力一蹬,自己終于爬出了這口深井。
隻是情況并沒有好轉。
她出來之後,卻發覺周圍荒蕪一片。還是深夜,還是森林,無光無亮,杳無人煙。
她心有餘悸地坐在井邊,察覺自己的心跳在逐漸慢下來。
不知為何,她擡起頭,開始在漆黑的天空中找月亮。明明知道自己找不到,卻還是想找。沒有理由,就是想找。
這個夜晚沒有月亮,也可能是她看不到了。
大約是擡着頭太久了吧,文落詩逐漸覺得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一開始隻是覺得眼睛有些累,後來視線愈發模糊,周圍天旋地轉,什麼都看不清了。
忽然,文落詩心中一驚,身子一顫。
長曉在哪裡?他是不是也被困在井底了?
文落詩很後悔現在才想起他。她之前的大腦像是被恐懼侵蝕透底,有什麼力量控制着她,讓她沒辦法想到長曉的存在,被迫忘掉他。
她不要,她不要忘掉他。
那一刻,文落詩無比珍惜自己清醒過來的頭腦,無比慶幸自己還沒有把長曉徹底忘掉。
可是現在她的視線越來越糊,頭暈至極。
那也不行,一定要找的長曉!
掙紮着站起身,她扶着井邊的石壁,察覺到有什麼液體在沿着石壁落下。大約是她指尖的血。
就這樣蹒跚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模糊的森林深處。
終于,在周圍沒有支撐的木頭之時,她一個沒扶住,倒在了荊棘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