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沒事的時候拿來玩就行。”
文落詩一噎,莫名被别人送了東西,好像還是個貴重東西。
她想不出怎麼拒絕,隻得轉移話題:“法器這個東西,能說換就換嗎?”
長曉依舊低着頭,不看她,也不看前方的烏鴉,隻是一味地撫琴:“的确沒那麼容易,但我想換。”
“我當時送你琴的時候,沒想過你還能這麼用……”
“嗯,我也沒想過。但是我覺得,把法器換成你送的琴,也挺不錯的。”
“多折騰啊。”
長曉轉頭,柔柔地看她一眼:“這麼操心我啊?”
文落詩别過頭去,拒絕看他:“我還是操心操心今天晚上在哪裡過夜吧。”
長曉垂眸一笑,不再多話。
沒過多久,所有烏鴉全部倒地。
緊接着,長曉食指一勾弦,發出一個重重的低音,地上的所有烏鴉屍體碎成了黑色雲煙,消散開來。
文落詩心中很是震撼,因為她很清楚這群烏鴉并非善茬,她一個人對付,勝是肯定的,但若是想保證不傷自己分毫,恐怕要拼盡全力,最終筋疲力盡。
可他呢?波瀾不驚,面對如此大敵,絲毫沒有壓力,仿佛一切得心應手。
自己什麼時候能厲害到這個程度呢?
以及,為什麼非要用我粗制濫造的琴呢?
長曉收了琴,轉身之時,就看到文落詩這一副愣神的模樣。他伸手輕輕撫過文落詩腦後的長發,眉宇一挑:“發呆呢?”
“啊,”文落詩回過神來,察覺到他的手正停留在自己頭發上,“方才烏鴉來之前,我隐約看到不遠處又個湖泊,不如晚上去湖邊。”
“好啊。”長曉收回手,起身,又把文落詩扶起來。
後來,文落詩找來了些木柴,在湖邊點起一處小型篝火。湖不大,但此處視野開闊,頭頂上沒有遮擋,夜深之時,空中的星星逐漸清晰。
擡頭能見到星光懸于空中,低頭也能見到星光映在湖面上,染得湖水中蕩漾着碎金似的。
不知為何,兩人今晚到此,都沒怎麼說話,沉醉在萬籁俱寂中,欣賞着滿天繁星和身旁織金的靜潭。
好像有一股名為夜色東西,流淌在這其中,讓人的心砰砰直跳。本是夏年之間,哪怕森林中夜晚風涼,此刻二人也被篝火烤得暖融融的。文落詩好幾次透過火光,看向長曉若隐若現的側臉,心中都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想說什麼?”長曉忽而問道,“怎麼一直在看我?”
文落詩猶豫許久,緩緩開口。
“我在想,我從小到大,幾乎一直都是一個人。”
長曉不語,等着她繼續說。
“我是家裡的獨女,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小時候鄰居家沒有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我始終是一個人。後來去學堂了,我又遭遇了點事情……嗯,我應該跟你講過。所以我也沒有稱得上同窗的人。再後來,我去到重霄,背井離鄉,又是一個人。當時我成績還不錯,但因為我是從青溪裡來的麼,跟大家都不熟,反而會因為成績好被孤立,在當地,甚至沒有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當時隻剩下個老先生很照顧我,讓我不會毫無依靠,隻是後來……”文落詩想到什麼,沒再往下說。
“想說什麼?”長曉輕聲問道。
“我想說,所以,遇見你之後的一切,對我來說,太新了。”
長曉眸中掠過一絲驚訝,像是沒想到他這麼說。
“太新了,遇見不同的人,交到不同的朋友,碰上不同的事……最重要的是,我才知道,我也可以不是自己一個人面對所有。”
見長曉不說話,她笑歎一口氣,眼神中頗有些自嘲:“是不是想說,我把什麼落下了?沒錯,我是有朋友,但你說彥月啊……他當時是私下找工匠學藝,我們平日裡也碰不上,後來他離開了第七重天,我卻在重霄留了很久。長大之後我們雖然見過無數次,但每次都不知道下次是何時何地。所以要是真的有什麼棘手的問題,甚至聯系不上他。
“哦,我最好的一個朋友叫舒允,之前提過,她是龍族,是鎏金海域的公主。我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見面,我找她或者約個别的地方,但除見面的幾天外,畢竟中間相隔太多,也很少有什麼音訊。
“我點頭之交的人很多,除了極個别的人,大家對我的評價也都不差,但真正走近我的人……寥寥無幾。”
說到此,文落詩擡眼。
“以前的我,不會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你在湖邊點篝火,看星星。”
她的面龐掩映在火光之後,明明滅滅。長曉聽完她的掏心掏肺,沉默很久,回答道:“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面對所有。”
文落詩沒說話,但長曉看到她點頭了。
深夜之中,星光璀璨,湖光溫柔,火光安甯。
兩人安靜了許久。
“你是不是明年就過生辰了?”一片寂靜中,文落詩忽然再次開口,“你之前說,你的生辰在七千六百五十四年,那是不是明年,就兩千三百歲了?”
長曉一怔,顯然是幾乎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點頭:“是。”
“具體哪天,我方便問嗎?”
“……季二月十六。”
文落詩“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無論是神仙妖魔,都是壽命漫長。生辰此事,多數是不在乎了。若是真在乎,按照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說法,那便是隻過百歲生辰,不看零頭。
許是近百年來太過于忙碌,若不是她提醒,他可能都不記得了。
這一夜,二人都沒睡,挨着篝火,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