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曉眼睜睜看着面前的一切,從文落詩拿出翠羽傳意石,到她用那雙冰涼的手把小石頭塞進自己手裡。他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懵了很久。
“現在,這兩塊石頭不隻可以用來傳信,還多了個感知的用途。我前些日子想了個辦法,把你我的血融進兩塊石頭裡,這樣一來,就算相隔千裡,都能感知到對方的身體狀況。比如你哪天摔了或者傷了,隻要把小石頭帶在身上,我就能感知到你出事。反之亦然。”
長曉直愣愣看着手裡冒着綠光的石頭。
“我研究了好久的!”哪怕燈火再昏黃,文落詩的眼睛也顯得亮晶晶,好像在期盼一句回複。
許久,長曉終于回過神來,靜靜把石頭放在身邊的桌子上。
文落詩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就感受到後背處的手臂把自己向前一摟。然後,自己的身子毫無防備向前一傾,靠在了長曉的胸前。
“落詩…… ”
他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帶着未散去的冷氣。他的聲音在細細顫抖着,仿佛極力克制着湧起的情緒。大約是唇角離自己的耳畔過于近,文落詩甚至受不住這種感覺,覺得心髒被什麼揪了一下,癢癢的。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長曉伸出另一隻手,從文落詩的滿頭青絲上撫過,讓她的臉緊緊貼着自己的頸間,“要不是你提,我甚至都不記得生辰這件事了。你怎麼會這麼好……”
“哎哎哎好了!不許現在煽情,你先認真看看我的傑作。”文落詩的兩隻小手在長曉胸前輕輕一堆,從他懷裡逃出來。
“你看啊,在石頭裡面,能隐約看到墨綠色的紋路,這就是我把血融進去的表現。你快拿着。”
長曉把傳意石重新拿起,捧在手心中。
“再比如,嗯,我想想啊。”文落詩思考半晌,突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長曉驚了:“你這是做什……”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掌中的石頭有了反應,微微泛起濃郁的綠光。因為這石頭此刻正貼着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也有了一種新鮮的感知。
“你看你看,你有感覺了對吧?”文落詩激動道,“以後你要是哪怕在外面和人打架了,我就可以第一時間去救你了。”
長曉聞言一愣,然後哭笑不得道:“我不至于讓你來救。”
但這份心意,他收到了。
“也是。”文落詩仔細一想,他那麼厲害,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是他的對手。
長曉忽然嚴肅道:“倒是你,以後不許再像今天這樣,為了等我而凍着自己了,不然我能感受到。”
文落詩燦爛一笑:“好。”
“回屋了。”
“知道啦,這位兩千三百歲的大哥哥。”
*
年底冷風呼嘯,文落詩也終于等到了她第二次投稿的結果。
這次倒是拒得利索,掌櫃什麼都沒多說,就說不收稿。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文落詩倒是鎮定了不少。勝敗乃兵家常事,而拒稿,也應該乃文家常事。
她把被拒的稿收起來,又去了藏書閣,一坐就是一下午。
與其說她是來看書的,不如說她是來調節情緒的。可是她随便拿起一本書,讀到裡面的句子,就總想到自己。
看别人寫的遺憾,她自己也感到遺憾;看别人寫的難過,她自己更難過。
大約她遠沒有以為的那麼堅強。
每個人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都會盡顯脆弱。
也許書上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句子,但是在她看來,字裡行間飽含了悲傷的情緒,越看越難受。
或許,讓人潸然淚下的從來不是作品,而是作品勾起的人的回憶和心境。
白天和她一起等結果的有好幾個人。很不幸,這幾個人的稿都沒過。這群人四散後,有人嚷嚷着要去大吃一頓,有人要去大睡一覺,有人要離家出走,有人要把自己關進屋裡。
——好像所有人都很瘋狂。
隻有她一個人還算正常,平靜地來看書,使勁看了一下午書,回到了客棧。
可是入夜之時,她實在是睡不着。輾轉反側,終究難眠。她以為自己放下了,實則心裡根本沒放下。
算了,幹脆起床,寫點東西。
她穿好衣服坐起來,點亮小竹燈,開始奮筆疾書。
雖然寫下的密密麻麻的詞句,但其實沒幾句真正拿得出手的,更像是在給下一個故事打稿。
寫着寫着,忽然聽到門開了。她心下一空,手中的筆在半空中頓住,暗叫不好,今晚好像忘了鎖門。
“落詩,是我,别害怕。”
長曉的聲音很輕,從門口處傳來,生怕打擾到她。
文落詩一顆心放下,擡頭:“找我嗎?”
“不找你,但我看你屋裡還亮着燈,想着過來看看你怎麼了。還沒睡啊?”
“睡不着。我忘了鎖門,幸好你來了。”
長曉倚着門側,指尖懶懶地搭在門上,眼神款款:“我不困,要不要陪你一會?”
文落詩下意識想拒絕,畢竟夜深了,叫長曉進自己的屋裡,怕是不太好。
長曉見她一時半會沒回答,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改口問道:“怎麼深夜裡起來寫稿啊?”
“我隻是……不想承認自己失眠罷了。”
文落詩說完,把筆往桌上一放,擡起慵懶的眼眸。
“我的稿又被拒了,接下來不用再在這裡等着了。”
長曉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