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詩敲開息來的院門時,心中有些猶豫。畢竟她和息來非親非故,甚至從來沒有正面見過。
可出乎她意料,一道淡淡的紫光飄來,院門輕輕打開。文落詩回味着那道紫光,走進去,看到大屋子敞着門,息來如同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床上,兩隻胳膊高高舉起,捧着一個話本,在仔細品讀。
文落詩在門口站了好久,直到息來懶洋洋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她:“進來呀,我都給你開門了。”
這倒是出乎文落詩的意料。她以為息來是個很難接觸的大小姐,現在看來,她是個大小姐無疑,但是好像挺懶的。
息來見文落詩面色有些奇怪,坐起身來,抹了把眼睛,道:“我懂了。下回我拿粉煙給你開門。”
文落詩一愣,反應過來時,連忙笑道:“不用。”
息來出身息家,她會各種熙光的術法再正常不過。不過現在看來,她不是轉道改修露煙,而是兩道并修。
“我隻是好奇,你第一次和我見面,這麼随意的嗎?”文落詩進來後,老老實實在桌前坐下,與衣服都沒系好、還在床上半癱着的息來形成鮮明的對比。
“又不是見外人。而且怎麼是第一次見面,我看過你無數次。當時在城門口追司夜那會是第一次,你把司夜領回松煙閣之後在院子裡是第二次,再後來,我不知道多少次看你從東院裡出來。”
文落詩:“……”
前面說的都挺正常的,最後一句是咋回事?
見文落詩不語,息來又懶洋洋地躺回床上。
“我聽說你是寫話本的。那正好,你先等會,等我把手頭這個話本子看完再跟你說話。”
文落詩:“……”
她似乎沒理解這兩件事有什麼因果關系。
不過她瞥了一眼,息來正在看的是覆雪的一本書,是覆雪早期的作品,她之前看過好幾遍。既然看的正好是她喜歡的作者的書,那文落詩舉雙手雙腳支持她閱讀。她自然不再打擾息來,而是靜靜地在這個屋子裡走了走。
不得不說,息來很有錢。
整個院子都是她的。在松煙閣這個人滿為患的後院,擁有一處不小的院子,還是單獨的,是個很奢侈的事情。屋裡的各式家具也是都是極為名貴材料制成,與往日裡長曉房間裡那種雅緻的華貴不同,息來這裡更像是直白地告訴你,她很有錢。
若不是親眼見證這個大小姐每日苦苦追求情郎,文落詩當真無法相信,那個楚楚可憐、為愛心折的可憐姑娘,和面前床上這癱正在看話本的爛泥,是同一個人。
不知何時,息來坐起身,吸溜了一把眼淚。
“怎麼哭了?”文落詩走過去給她遞了個帕子。
此刻的息來,可憐巴巴抓着被角,懵懂的眼神中有些痛苦:“他們最後沒在一起。”
文落詩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知道。”
息來擡頭:“你看過這本啊?”
文落詩點頭:“不僅看過,我還認識這個作者呢。”
感謝覆雪。借她大名一用。
息來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像是一隻終于等到了食物的小鹿,一把拉過文落詩,讓文落詩坐在她的床上。
“你看完什麼想法?有沒有覺得很痛苦?”
文落詩想了想,回答道:“最開始是很痛苦,畢竟是個愛情悲劇。但是後來再看第二遍、第三遍,慢慢就沒那麼痛苦了。世間有太多情深緣淺,也有太多場離别,學會接受這些,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息來眨眨眼睛:“真的是這樣嗎?”
文落詩忽然想到,這姑娘怕是看書的時候代入自己了,急忙安慰道:“也不一定。命運如此,但命運的主角是自己。誰說不能争一争試試。”
息來眼神再次變得空洞,抱着文落詩的胳膊,看向遠處。
文落詩心想,這個大小姐是自來熟嗎?她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就開始抱上胳膊了。
“你先别說話。我再回味一下這個故事。”息來淚眼汪汪道。
文落詩無語,但當真沒說話。
覆雪早期的作品情緒起伏都很大,而且,她當年以寫悲劇出名,把很多讀者虐到想殺上門去讓她改結局。文落詩沒說的是,她當年看完這個故事,哭了整整一宿,後來一整月都情緒低落,極為難受,根本走不出來。
息來剛看的這本,其實故事很簡單,講的是兩個多年在高處的對手惺惺相惜,隻不過身處對立陣營,誰都沒開口。忽然有一天,一個人離去了。另一人聽聞後,一蹶不振,最終郁郁寡歡、含淚而終。
很爛很俗,但是很好哭。
不知過了多久,息來重新吸溜着鼻涕,擡頭問文落詩:“你看完什麼想法?有沒有覺得很痛苦?”
文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