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實習任務會很重嗎?”
“可能。”
景澄分出心來。她參觀過陳嘉言的實驗室,他帶的學生不多,凡事親力親為,成果已算斐然。她去實習并不占用院内的名額與補貼,算是陳嘉言校外聘請。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多學習。不過,也沒有要實習就一定要住在學校附近的道理,你下一年才大三,不用現在就把自己的學業安排得特别滿。”
賀明霁語氣溫和,措辭得體。如果他不是在為事後的清晨收尾就太好了,景澄完全可以笑納這份關心,并且重新考慮一下自己每日的通勤。
夜裡的争執猶在耳側,賀明霁身上永遠有一種沉靜的定力,驅使他做她克制的兄長。她忍無可忍,把這種定力扯得七零八碎,但早晨它又重新愈合,他身披燦燦的晨光,指節往前進了一寸,景澄回過神來,賀明霁如今不在禱告室而是她的身體。
沒再多想,景澄直白地道:“哥哥,我承認,誰都沒法為以後發誓,我是沖動了。但我之前說我會繼續當一個妹妹,是認真的,不是你以為的‘沒得到’就‘玩弄’。”
賀明霁的臉刷地白了。
判決書又下了一次,他控制自己,溫聲道:“抱歉景澄,誤會你,讓你難過了。”
景澄點頭:“搬走和這件事無關,住學校附近就是方便很多……好了沒,哥?”
賀明霁抽出手,擰開消炎的藥膏,重新換上指套:“有兩支藥。”
他默了幾秒,忽然又道:“但景澄,我們已經接過吻了。”
景澄臉熱了下,瞪他:“那怎麼了,要我負責嗎?你還主動伸舌頭了,扯平了。你不會還要說你是第一次吧,哥哥!我也是!你用貞操觀來捆綁的話完全是一種人類獨立文明的倒退!”
賀明霁眼睫毛抖了下,把話吞了回去。
伶牙俐齒的他的妹妹,哪都能把他咬住。
第二次要熟練不少,他很快結束從一側抽出紙巾。
景澄正要縮回自己,賀明霁又捉住了她的腳踝。
雙腿在誠實地發軟。
昨晚的體力在推倒賀明霁的那刻就差不多告罄了。
她壓着賀明霁,在九月看他撐着傘,淋了一場回南天。又被他反壓回被子,聽他一邊叫自己名字誇贊自己安慰自己,一邊把自己的手不留情地摁舉過頭頂。
現在,夜裡癫狂的人重新恢複冷靜,垂着眼睫,将她腿心處蹭到的藥膏一點一點地擦至無痕。
景澄沒有勝利的喜悅,畢竟這種事本就不是用好勝心能解釋的。
她心裡空落得吓人,簡直是四室兩廳。
賀明霁喉結輕滾了下,轉而問道:“那貓怎麼辦。”
景澄不假思索:“和我一起。”
“就我所知,宜大附近并沒有帶獨立花園的住宅,房東也不一定同意你再把一個房間裝修成專門的貓屋。”賀明霁說。
“這種事情完全可以商量。”
“誰都不想讓咪咪去聞甲醛。而且頻繁搬家對貓并不好。”賀明霁撩起薄薄的眼皮,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它才到家兩個半月。”
景澄也很理直氣壯:“孩子不能離開媽媽,我不記得我當時有給你共同撫養權。孩它舅,我還在喘氣,謝謝你對咪咪的關心。”
賀明霁默然。
他當時以為景澄心裡還有那名斯萊特林,故而三口之家腦補出一個絕非他的男人。
他把對斯萊特林的嫉妒當成了厭惡,從而錯失了咪咪的撫養權。
後知後覺真是為愚者創造出的完美詞彙。
因為并非不能懂,是不能立刻就懂。
賀明霁從沒料到過,自己平靜乏味絕不肯行差踏錯的人生可以有這樣的變數,他期待景澄過得好,期待自己和她保有永恒的關聯,有什麼比親情更安全?
賀明霁一度把養一個妹妹當做鑄一件瓷器,也就沒看清烈火中炙烤的是自己的泥身。
一絲不苟、長久忍耐,終燒制成體面的器物,原來是期待能給景澄扔地上聽個響,好博她一笑。
賀明霁重新調整語氣。
他五官生得很好,所以表情從沉重快速轉換到輕松也不難看:“但景澄,它的領養協議是我簽的,它也确實喜歡我們家裡的花園,喜歡我們一起給它選的玩具、裝修的房間。”
景澄清楚,人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強加在咪咪身上,貓是很純粹的動物,對小動物來說好就是好,一點都不複雜。
賀明霁把薄毯重新拉了下來,完全遮蓋住她的大腿。
動作間,他襯衫上淡紫色的暗紋輕動,在晨光中浮動出潋滟的光澤。挽起的袖口下,手臂光潔,肌肉線條流暢漂亮,隻是抱起自己時,才會凸起明顯的青筋。
他湊近了,擡着薄而潤秀的眼睛看她,自上而下的角度,幾乎令景澄瞬間就血液升溫。
昨晚也是這樣。
兄長擡起頭,舌尖蜷着明亮的水色,手指撫摸她濡濕的額頭,啞聲誇她忍耐得好。
現在,他笑意幹淨,一雙眼睛裡全是她略顯慌張的倒影,景澄的呼吸急促了幾秒,賀明霁開口,道:“所以咪咪還是放在我們的家裡,你沒工作的時候多回來看它,怎麼樣?還有房子,我幫你一起去找,真有住着很合适的,你再接它過去也不遲。”
景澄不語,賀明霁也不催她,隻是不動聲色地坐得更近了點。
“我總還是你哥哥。”他拿起疊好在一側的襪子,依次在景澄的腳上套上,“對嗎?”
“嗯。”景澄想都沒想。
“那就這麼說好了。”賀明霁眼中笑意愈盛,愉悅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