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燒火做飯的時候,連過年都沒有回家的蘇北光就回來了。
一個包裹,風塵仆仆,面有疲憊,但一看到家立刻湧出笑來,還沒進屋就沖竈房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兩個弟弟一聽到聲音,滿屋子跑得歡呼:“二哥回來了,二哥回來了!”
一開始他娘還有點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後面直接将肉跟荔枝都吃掉了。
看着二兒子回來了,臉上剛露出一點笑容,很快被更大的烏雲給遮住。
煩惱是大人的,小孩們都吃得開心,荔枝甜甜的,汁水豐溋,怎麼吃都不夠。
吃完飯後蘇北光跟着弟弟妹妹玩了一陣,堂屋裡點了油燈,阿爹阿娘神情嚴重:“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學很久麼?”
蘇北光垂下眼眸,臉上的笑意褪得幹幹淨淨,良久歎息一聲:“不幹了,學不到東西,白費力氣,還不如回來種田!”
他阿爹正抽着煙杆,聞言一巴掌扇上去,還要再扇第二巴掌時,蘇月光趕緊擋住了:“爹,讓二弟把話說完吧。”
他娘在那裡不斷的唉聲歎氣,跺腳道:“沒用,真是沒用!”
其他一個都不敢吱聲。
雖說不知發生何事,但也能感覺沒有好事。
“費了這麼多錢,送你去學,你現在說回就回,對得起我們的錢!”
蘇北光也不高興了,道:“一開始就不是我說要去,那麼小就把我送去又是抽又是打,”
說着猛地撸起衣袖,露出上面道道斑駁的傷痕:“他從來就沒教過我什麼,像豬狗那樣使喚我!”
“你們好意思說,以後要做什麼豬狗牛馬,你們自己去當,不要給我下決定!”
說完他起身,直接甩門就要出去,他爹立刻跺腳喝住他:“敢走以後就不要……”
蘇北光猛地扭過頭來:“敢走就不要再回來是嗎?好啊!”
幾句話功夫就吵成這麼兇了,其餘弟弟妹妹一個個抽抽噎噎隻知道哭了。
蘇月光趕緊過去拉住蘇北光:“不要吵了,有話好好說。”
他也急得跺腳,鼻頭發酸,眼眶也冒出眼淚來。
他二弟想來在外頭受了不少窩囊氣,此刻那一股怒意怎麼都壓不下去,隻知道罵:“一堆意見,什麼都最懂,一日到晚都舍不得吃,也不知道摳摳搜搜什麼,吃不好穿不好,日日生病,那些錢就留下來吃藥去吧!”
“還有你,爹,你來這充什麼老子,有本事你去怼你老娘啊,一天天的跟我們過不去,算什麼勁?你自己好吃懶做,知道窩在家裡好,就知道指使我出去是吧!”
兩位大的都被他罵完了,他還一身火氣,雙眼發紅,胸口起伏不定,還是有很多話要說,蘇月光扯着他不停地搖頭,叫他不要說了。
這個家變得一盤散沙那樣。
小時候就是經常聽着阿爹他們兄弟吵吵吵,婆媳問題不斷。
後來長大了,好不容易分出來了,他們家一直都過得凄凄慘慘的。
他們家這麼多兒子,很多屋地還沒分到呢。
他爹的娘那老阿婆身上一堆屋地。
這年頭村子裡的人像下雞蛋一樣生孩子,不要錢樣噼裡啪啦下。
子女一大堆,有些人家屋地根本就不夠分,這就導緻屋地價錢不斷上漲,現在已經要十兩銀子一塊屋地了。
他家三個兒子,現在這一塊屋地是不夠分的。
說起這個,确是家裡的炸藥,他爹娘都沒少為這個吵的。
要有那個買屋地錢都不知道能建多少座泥屋了,青磚屋都給他建一座。
說到這裡,他爹終于像隻沒尾巴的狗一樣縮起來了。
千窮萬窮就窮在沒有屋地,第二窮在他娘經常生病吃藥。
舍不得吃肉,卻花一大堆錢吃藥。
蘇月光也不知道這場鬧劇最後是如何終止的。
大家回房睡覺都是悶悶不樂。
蘇月光躺在床上,看着陣舊得發黑的蚊帳頂,睡不着覺。
旁邊突然傳來大妹妹小小的聲音:“以後我可不想生這麼多小孩。”
蘇月光苦笑一聲,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生活再艱難,他都沒想過兄弟姐妹多有什麼不對。
現在終于讓他撥開了迷霧,看到了黑暗的本質。
破天荒地,蘇月光沒有被母親喊起來出田幹活,睡了個自然醒。
竈房裡叮叮咚咚,隐約還有肉香味,蘇月光坐在床上有些發懵,難不成是聞錯了?
兩個妹妹醒來也是萬分高興:“哥哥聞到沒有,是肉香味!”
蘇月光微微笑了笑,三人趕緊起床出門。
走到竈房,香味越發濃郁。
三人對視一眼,均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莫名的興奮。
完全不需要招呼,他們自己就知道上前去幫忙。
小妹妹咬着手指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阿娘煮什麼粥呀?”
嘴角的笑容怎麼都壓不下去。
張玲回頭說了句:“好吃鬼!”
說着想到什麼,又道:“叫你二哥,剛怎麼沒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