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

恍惚之中，眼前好像出現了朦胧的光。

在光的那邊，依稀看到一片白。視線逐漸清明，一個大門映入眼中。随着大門開啟，三角形的logo随之一分為二。

一個女孩看起來甜美嬌小，目光落在巨大屏幕外的一片星空。她目光柔和，語氣卻帶着不容反抗的權威。

“目标星系已進入427号檢測系統。”

她嘴角挂着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遊戲開始。”

陸之想要走近一點去看看那個女孩，卻有一道聲音從意識外傳來：“陸哥……陸之！”

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意識瞬間被拽了出來。

陸之猛然睜開眼。眼前是許久未見的藍天白雲。

他不自覺擡手擋住眼睛，長時間待在拉着窗簾的房間中，突然到室外接觸到陽光，刺的眼睛生疼。天空中時而有飛行的無人機掠過，帶着機翼飛速旋轉的聲音駛向遠方。

眼邊驟然明晃晃閃過一道钴藍色的光。他扭過頭，看到一個少年，身形颀長，單手插兜，走進了天台。

“就這麼一會坐電梯的時間你怎麼又睡着了？”陳燦在身後推着輪椅，問他，“你還好嗎？”

睡着了？

陸之有點恍惚。

他睡着了？

他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麼畫面。但是記不太清了。

他問陳燦：“你要帶我去哪？”

“天台！”

“？”陸之頭上有個問号，“就因為我殘疾了，你要送我去死？”

陸之很不幸。走在路上被車撞了。在醫院躺了半年，今天雖然基本上身體各項機能都恢複了正常，能夠順利出院，可是雙腿失去了知覺，從此癱在了輪椅上。

“現在腦脊接口技術還沒有特别普及，成功後也不會特别靈活。也希望技術能夠早日發達，讓你重新站起來。”在最後做檢查的時候，護士小姐這樣說。

“這邊已經做過神經接駁測試，你還是很符合未來即将推出的新産品。這邊也會幫你努力争取聯系到第一批産品。”

她的語氣中帶着惋惜。

陸之甚至還不到二十歲，又是全國一流大學計算機系在讀的大二學生。在這樣精力旺盛想要四處玩樂的年紀，大好的人生卻要被限制在輪椅上。

“謝謝。”陸之輕點頭。

護士小姐對陸之還是很有好感的。

不吵不鬧。

隻是有點慘。

走在路上被突然沖出的大貨車給撞了。分明是監控遍布全市的現代社會，可肇事者如同憑空消失般，至今未能尋得蹤迹。

甚至陸之本人無父無母。

大概是想到他從小沒有父母，便控制不住地生了同情心，于是一直以來對他更多些關照。

這些天照顧他的都是他的一個朋友，名字好像叫……陳燦。

想到這裡，那位名為“陳燦”的少年已經闖了進來，一手拽着一輛輪椅，另一隻手裡捧着一盆仙人球，模樣像一個乖張的魔頭。

陳燦本人一頭紅發，看來比仙人球更多些張揚。

輪子很安靜。

可當撞擊在門框上發出一聲脆響的時候，陸之微微皺眉。仿佛思緒被突然拉回幾個月前的那一天，那輛車毫無征兆地沖了出來，耳膜間僅剩充斥着的嗡鳴聲與人們的尖叫聲。

貨車撞在路邊的電線杆時，也是“當”的一陣回響萦繞耳邊，眼前是一片黑，鼻腔間充盈着血腥的氣味。

“陸哥！出院快樂！看我為你購買的24k純非金輪椅。”陸之的思緒猛然被陳燦拉回。他轉着輪椅給陸之360°全方位進行展示，順便前後推動着。

“看這裡，鑲鑽的。轉向”

陳燦按了一下輪椅的按鈕，一個透明面闆彈出來，呈現着城市的地圖。

陸之看着輪椅上爆閃的超絕大水鑽：“……輪椅鑲鑽，容易被偷吧？”

“哪個沒出息的偷殘疾人的東西？”陳燦持續着高漲的興緻，展示下一樣東西來，“還有這！超級向上小小仙人球，這氣質，這身段，多麼頑強激進的精神，我一眼就看中了，符合你！”

陸之：“……”

“指我适合當你的先人嗎？”

人家出院送花，陸之出院被送仙人球。

“不說這些。等回家我還有大禮送你。”

陳燦将陸之從床上安置到了輪椅上。靠近他的時候一陣陌生的香味撲鼻而來。

陸之皺了皺眉，從陌生的香氣中捕捉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煙草香味。

陳燦絲毫沒注意陸之的異常，又順手抄起仙人球花盆放在了他的腿上。

“應該不紮腿，紮了你也感受不到。”

陸之心中的感動被瞬間一掃而空：“……”

他握住花盆，又戳了戳自己的腿。原本他的腿部有一層薄肌，癱了幾個月，再捏起來卻如同一團棉花，掐一下也毫無知覺。

陸之沒有被截肢。

可是他的大腦沒有辦法察覺到雙腿的存在，也無法再控制自己的雙腿。

陳燦辦了出院手續後，卻沒離開醫院，又推着他的輪椅，徑直走上了醫院的天台。

陸之手指摸索着輪椅扶手上陳燦用刀刻上去的、一個看起來很不正經的笑臉。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陳燦将輪椅推了進去。陸之低頭不語，也不知道陳燦要帶他去哪。

肩膀猛然又被拍了一下。

陸之睜開眼。

之前測試陸之與腦脊接口技術适配度的時候用到的試劑似乎副作用有點猛，怎麼讓他總是莫名其妙突如其來地睡着，還經常半天叫不醒。

問醫院卻對此副作用毫不知情。

“不是，陸哥，話說一半你就又睡了？”陳燦在身後扶額，“我剛說話你是不是都沒聽到？我說，我怎麼可能送你去死！我來送你看看風景！”

陳燦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是妙極了：“之前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在這個天台上風景絕佳！這醫院有個小花園，俯瞰風景——絕了！”

陸之昏迷那段時候似乎情況十分糟糕。陳燦看着也隻能幹着急，原本不碰煙的人在天台一根接一根。

“我怕你心情不好。站在高樓處，整個城市都能盡收眼底，是個散心的絕好方法！”陳燦接着道。

陸之斂了神，往輪椅裡埋了埋，發現那個帶着钴藍色佛珠的少年不知去了哪。無聊下又掐了掐自己的腿，還是一如既往的毫無知覺。

究竟是什麼樣的腦回路能夠送仙人球以及來天台看風景。

盡管已經和陳燦相處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會不太理解他的思維方式。

“我給你講，沒腿而已，那是無所謂的！從此以後，兄弟我就是你的腿！你去哪我推你去哪！”陳燦拍拍胸脯，聲音擲地有聲、正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