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陸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一塊布包住了。他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手指觸到了冰冷的金屬扶手。
那股清冽的冷木香氣從黑暗中逼近,越發猛烈了。
玻璃燈管噼裡啪啦落了一地。秦聞從陸之上面直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大衣,又接上了幾聲玻璃渣落地的聲音。
被秦聞救的第三次。
陸之沉了口氣:“多謝。還有你之前——謝謝你救我。”
在黑暗中看不到,但陸之感覺秦聞盯着自己。
他兀自輕笑一聲:“這麼客氣呢陸哥。不必謝我,交我點救命費就好。”
陸之手指敲了敲金屬扶手:“把你的稱呼改了,我會更客氣一點。”
“那你可以嘗試對我不要客氣,多冒昧一點。”
陸之感覺秦聞的手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已經夠冒昧了,再多個我,受不住。”
秦聞聽到這話好像是更有興趣了。
“冒昧多一點,那我們不就可以暧昧了?”
“?”
冒昧過頭了吧。
“先想辦法開燈。”陸之在這種時候還是選擇轉移話題。跟秦聞再多扯幾句指不定他會說出些什麼撼天動地的言論。
“啪——”
突然亮起的燈光幫助陸之打斷了這場略顯荒謬的對峙。
慘白的燈光下,一個中間直徑十米的深坑橫亘在空地中央,向上高低不一矗立着黑色的長管,像被攔腰斬斷的樹幹,斷面泛着油膩的反光。
腳步聲從陰影中浮出。
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的女人踩着滿地玻璃渣走來,枯黃的長發微卷,身着防護服。
她的如同就如同市場中擺着瀕死的魚,灰白、渾濁,不見一絲光彩。
透明彈窗給她的人物介紹是——
瑪莎。
瑪莎又是個什麼NPC?
秦聞轉過頭和陸之對視一眼。
燈光照射下,瑪莎的身後出現了數十個警衛。
和在雙子塔的警衛不同。這些人雖然也有近兩米高,可他們的衣服幾乎要被撐的裂開,裸露的皮膚上覆滿了青灰色的鱗片。
“這是……”
瑪莎站在他們的前面,舉起左手。
沒有語言,沒有号令。那些警衛突然暴起,以非人的速度朝他們撲來。
最先沖來的警衛一拳砸向輪椅。陸之猛扳扶手急退,輪軸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尖嘯。那拳頭砸空落地,竟是落下一個深坑。
陸之總結出一個規律。
遊戲裡的NPC都喜歡先出拳。
“力氣挺大。”秦聞旋身踹中另一個警衛的膝蓋,反手抄起地上的玻璃碎渣捅進對方咽喉——
鱗片與玻璃碎片堪堪劃過,竟是将碎片又磨下一層白屑。
“皮這麼厚?”秦聞甩開了玻璃碎片,手指已經滲出了血液。他突然拽過陸之的輪椅,“低頭。”
嘩啦——
一根黑色金屬管從他們頭頂橫掃而過,竟是瑪莎隔空操控了那些詭谲的立管。
金屬管在空中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彎轉扭曲,折了回來,陸之朝前傾了一下,金屬管擦着他的後背而過,隔着衣服、蹭着生疼。
秦聞的手指在他背後扶了扶。
不知道在幹嘛,倒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貓。
“疼嗎?”
陸之偏了一下頭,避開了些秦聞落在他太陽穴旁的熱氣,輕微打了一個冷顫。
疼是不疼,就是秦聞靠過來的時候,有點慎得慌。
他突然瞳孔一縮,手把住秦聞的肩膀将他拉了到了一邊。一根金屬管在陸之目光裡直沖而來,身後的警衛暴起,幾乎從四面八方撲來,将輪椅包圍在内。
沒有地方可以躲避了——
秦聞順勢一頭紮進了陸之懷裡。
“陸哥,他們人好多,我好怕!”
陸之:“……?”
你剛才拿玻璃渣戳人家喉管子的時候有說你好怕嗎?
*
陳燦的手指最後還是落在了“是”上面。
他覺得,有什麼後果就交給陸哥吧。他不能讓自己道德兩難了。
陸哥是可以解決的。
他很牛的。
做完心理建設後,他在最後一刻給自己默默打了氣,堅定地選擇了是。
在他選擇“是”之後,瑪莎如同被噬去的魂魄被瞬間歸還了一般,猛然沖上前去拉下了閥門。
機械的女音提示:“閥門已經關閉,輻射洩漏停止,正在恢複正常。”
陳燦松了一口氣,餘光中瞥到瑪莎破爛的防護服下,裸露的一節手臂上面浮現出了魚鱗般的圖案。
她轉過身的時候,目光帶着點哀怨的陰沉,并沒有什麼劫後餘生的喜悅。可又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後知後覺地愣了一下,從一旁開了門走出來。
“謝謝你救我。”
“現在是什麼時候?哪一年?”陳燦更關注這個問題。這裡的場景讓他覺得他可能在不同的時代了。
“1950年。”瑪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