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抖了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五條悟笑着,卻沒什麼真切的笑意,他氣狠了,眼神都陰沉沉的。
“傑,問問你哦,要怎麼關住一個關不住的人?”
“什麼……?誰……”
天地良心,夏油傑險些就以為那個人是自己,他差點撒腿就跑。
“他……”五條悟似乎想說什麼,嘴唇開合着,卻不忍心說出任何貶低性意味的話,又氣在頭上誇不出來,竟然一時間卡在那裡。他咬着牙,閉了閉眼:
“一個不喜歡我的人。”
“不喜歡你的人?有很多啊,為什麼要關起來……等等……”
夏油傑有幾分荒謬,近乎語無倫次:
“他……我是說……他?你是說哪種喜歡……不是……”
“不是那種,是什麼?”
鮮少吐露心事的少年怒極反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連發梢都垂了下來,那些怒意無處發洩,變成深沉的迷茫和困惑:
“他讓我冷靜。”
“你确實該冷靜一下。”夏油傑真誠勸說。
“他說我瘋了,讓我别說瘋話。”五條悟平靜說。
“我現在覺得他說的對。”夏油傑冷靜吐槽。
“他說就算他死了,我們也沒有可能。”
五條悟似乎隻是在傾訴,對着他仿佛對着一棵大樹:
“那居然是我聽過的他最發自内心的一句話。”
“……”那這根本就把人得罪慘了吧。
夏油傑深吸口氣,忍了忍,一巴掌拍在五條悟後腦,五條悟猝不及防,震驚回頭看他。
好,終于有點人樣了。
“……想讓我幫忙,就把事說明白,你這樣,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把五條悟揪上咒靈,五條悟意外的順從,隻靜靜看着他,夏油傑啧了一聲,操控咒靈去往最近的旅店:
“我們是……朋友,再不濟也是同學,對吧?!”
“……朋友?”
“你不會根本沒……算了!”
有點挫敗,夏油傑咬牙切齒:
“跟我說啊!你當我是做什麼用的啊!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要一起解決,我們是搭檔不是嗎?!”
……
夏油傑曾無數次後悔過這一天的這一句話。
他就應該在五條悟開口的那一刻把他打飛出去,然後跳起來轟炸這個森林,用最勁爆的現實和最ooc的動作打斷五條悟的蓄力,讓他把自己和清泉葉的故事咽進肚子裡。
如果不是這一天,他就不會留在高專給五條悟鞍前馬後的奔波;如果不是這一天,他就不會為人師表卻成了五條悟的幫兇;如果不是這一天,他就不用摻合進兩個人的感情動态被兩個人迫害;如果不是這一天,十幾年後的校友會他的風評就不會那麼兩極分化;如果不是這一天……
就這一句話,讓他終生淹沒在五條悟和清泉葉的陰影下。
媽的,真想轟炸十五歲的自己。
……
但如果真的回到過去,夏油傑覺得自己還是會聽。
從第一面開始,五條悟給他的印象就是「強大」「有任性的資本」「直白」「聰明的吓人」。
五條悟自覺太清醒,但他不想讓自己太清醒。
夏油傑自覺太笨拙,但他不想讓自己太笨拙。
兩個人七扭八歪的湊到一起,互相成了互相的鏡子,彼此給彼此的性格烙印十分堅固,甚至于形成了固有印象,幾十年如一日的交流,沒有被時間改變分毫。
所以他記的特别清楚,五條悟提起這件事的這一天。
他們坐在旅館的矮桌旁,聽五條悟講述一個虛無的、寬容的,風一樣可以觸碰可聽可見,卻無法真正留住的朋友。
像是幻想。
五條悟喜歡着一個透明的幻想。
并不真實的話題,但糾結與困惑的眼神是真實的,夏油傑從沒見過五條悟這樣的眼神,甚至在看到他苦悶不解的眼神時,夏油傑居然在想——
“啊,他也不是神啊。”
他也會受傷,當他正處在自己都沒發覺的困頓的邊緣,他也會因沒有更多人能來詢問,隻能本能的向他尋求幫助。
他有點想笑。
是啊,哪有人是完美的?他為什麼理所當然的以為五條悟是完美的?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在寂靜的深夜,五條悟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夏油傑輕輕問道。
他發誓,他從沒想過會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
“無所謂。”五條悟說。
“……什麼?”夏油傑錯愕的看向五條悟的方向。
“如果能保持現狀的話,無所謂,他隻有我能依靠,沒有别人了。”
握着脆弱的蛛絲,那少年用壓過自己不安的笃定,安慰着自己:
“他需要我,他的世界隻有我,我是他的第一選擇……這不就是‘愛’嗎?”
幽暗的蒼空之瞳在黑暗中折射出悚然的微光,五條悟看向他,用扭曲的感情觀,真摯的反問:
“所謂愛情,不就是這種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