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哥”許硯川一怔,目光又回落到未婚妻身上,思忖着如何解釋,關君甯便擺了擺手,開口道:“先回去罷,别吓着人家。”
覺察到籠在自己身前的陰影離開,談令儀這才動着僵掉的脖子擡起頭。
“談五妹妹容姿絕麗,我那沒出息的未婚夫竟就看直了眼,吓壞妹妹了吧?”
談令儀搖頭道:“阿姊未婚夫婿愣神,許是在想如何讨阿姊歡心?”
她這一言大抵是讓關君甯想起方才許硯川送點心的情誼,僵硬的神情稍稍放松,開口道:“他那木頭,能想什麼讨人歡心的法子?不給我添堵便算好的了。”
她說着,撫上談令儀的手背,開口道:“我聽聞皇宮永安湖上有株紅蓮早綻,不若一會兒泛舟遊湖,瞧瞧那株紅蓮花?”
談令儀聞言,正想婉拒,誰料關君甯隔壁桌的女郎桌前也突然走來一個郎君,大抵是被許硯川所啟發,也來給自己的心上人送點心了。
她本能扭頭錯過目光,再一撇,來送點心的還不少。
……這麼一看,男女宴席并非是無法互通,隻是不能坐在一起,依舊可以互串玩耍。
現今人多還好,一會兒人少了,她杵在這就格外突出,不知道這該死的女主體質會拆多少姻緣。
談令儀收回目光,躊躇道:“談家阿姊,紅蓮花既這般罕見,那一會兒遊湖的人會不會很多?”
關君甯聞言,想了想,開口道:“應當的确會不少,若談五妹妹喜靜的話,一會兒可在艙篷裡躲躲清淨,待到蓮花邊上我們再喚你出來。”
談令儀心底合計一番,心覺合适,彎眸笑道:“屆時便有勞阿姊了。”
……
暖風融融,船槳輕劃水流的聲音催得艙篷裡的談令儀昏昏欲睡。
……她不是缺覺,是覺得京中的日子真的好無聊。
小船行駛速度放緩,談令儀知道差不多了,摸出懷裡的面紗戴上。
談令仁進艙篷喊她,瞧見她,一愣,問道:“你怎麼又把這面紗戴臉上了?”
談令儀瞟了她一眼,一邊往外走一邊淡淡道:“遮陽防曬。”
“果真嗎?”談令仁跟在她身後,問道,“那眼睛以上怎麼辦?”
“涼拌。”談令儀撂下這一句,站在了關君甯的身邊。
談令仁追上來,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問:“涼拌是什麼?”
可還不等談令儀答話,她便“嗷”地一聲,躲在了談令儀和關君甯身後。
“談三妹妹怎麼了?”
談令儀望向方才談令仁看的方向,心中了然。
案上站着幾個少年人,為首的是個玄衣少年,面容儒雅端正,他右側立着同樣玄黑裝扮的人,與旁人不同的是,他戴了一張銀鐵面具。
——安王。
似乎是察覺到談令儀的目光,銀鐵面具由側對轉為正對她,面具下,幽暗瞳眸鎖在她的身上。
談令儀攏起袖子,别過身,找由頭同關君甯講話:“關家阿姊,那蓮花在哪呢?”
“宮人說拐過前面那條彎兒便能瞧見。”
談令儀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聚了不少船,好像河道有些擠,一時間拐不了那麼多艘。
那談令仁急着喊她作甚?
談令儀思忖要不要回船艙裡再眯會,一轉身,卻發現方才藏在她們身後的談令仁自己跑回船艙了。
船艙太小容不下兩人,談令儀認命,隻好接受來自各位女郎兒郎好奇的目光。
她伸手,摸摸腦後面紗的結,确認綁得緊後,便放下心來。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遙喚:“阿甯!”
關君甯聞言看去,捂唇笑道:“你這呆子,大庭廣衆這般失禮。”
許硯川大抵是嫌小厮劃船太慢,搶來了船槳,沖心上人劃去。少将軍白袍俊逸,一派少年朗然,滿心滿眼都是關君甯。至少在這個時候,他的眼裡是全無談令儀的。
談令儀背過身,歎了口氣。
方才席上閑談的時候,聽了他們的故事。兩人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雖是指腹為婚但也視對方為攜手共度一生之人。談令儀很難想象原著劇情裡,女主的出現,會讓這段關系變得該有多不堪。
她揉了揉眉心,心底難受,頭更疼得厲害。
“阿甯,我同你說,方才我瞧見岸邊有——阿甯小心!”
少将軍厲聲呼喝驚飛一旁柳樹上栖息的飛鳥,談令儀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船身便被另一側的船隻猛地撞到,而後站在船邊的她失重栽入湖中。
兩道入水之聲響起,緊接着便是第三道。
懂水性的談令儀立刻抽開臉上的面紗,防止面紗沾水糊住她的口鼻阻礙呼吸,而後竭力在水中穩住自己的身體,睜着被水拍濕的眼睛看現今情況。
——關君甯同她一樣落水,談令仁在船艙裡,沒有大礙,發現未婚妻落水的許硯川跳下水來營救,船上的小厮僵站着喊救命,大抵是不識水性。
沒關系,她會水,關君甯雖不會,但也有她未婚夫來救,都會平安的——才怪!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許硯川沖她遊過來了!
談令儀大驚失色,拍着水遠離許硯川,他卻好似以為她在落水掙紮,遊的更是賣力,眼見着快要碰到她,談令儀想也沒想,提足便往他胸口踹去:“去救關家阿姊!”
這一聲好似喚醒許硯川的神智,他一愣,立刻轉身去救人。
可談令儀卻陷入了一個危機。
由牛頓第三定律可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踢許硯川給了他一個推力,她自己也被反作用力影響,不受控制地向相反的方向栽去。
好死不死,那處恰好有一叢水草,似水鬼一般死死地纏住了她的腳。
“救……救命……”她在水中浮沉呼救,眼睛被糊上細碎的浮萍,她什麼都看不到,被迫嗆了幾口水後,連呼救聲都發不出來了。
若真死在這,那可太冤枉了。
嗆入肺中的水卡得肺生疼,她用力咬住唇,防止接下來的咳嗽會嗆進更多的水,一手拍着水面保持上浮,一手摸索着纏在腳踝上的水草試圖掙開。
然後,她的腰便被一道有力的臂彎攬住了,來人同樣摸索尋找纏在她腳上的水草,指腹輕輕擦過她的手背,而後抓住水草,用力扯開了它。
沒了水草的束縛,攬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帶着她向岸邊劃去。
伏在宮道的卵石地面上,談令儀呼吸久違的新鮮空氣,用力咳着嗆入肺中的水。即便她在落水第一時間就調整好,但還是比及時獲救的關君甯要狼狽許多。
咳出肺中積水,她由俯趴改為跪坐,一邊順氣一邊仰頭看向眼前那個同她一樣全身濕哒哒的男子。
銀鐵面具下,靜潭瞳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又一次。
談令儀虛弱道:“多謝安王殿下救命之恩。”
“上回救你,可沒聽見這恭恭敬敬的一聲‘殿下’。”
“殿下見諒,”談令儀從善如流道,“上回事态緊急,着實把小女子吓壞了。”
有一說一,上次遇險在他,所以她那聲謝不帶多少真情實感,可今日一禍罪不在他,他确實救她一命,這聲謝是真情實感的。
一旁響起一道饒有興味的溫潤男聲:“子濟,這是你第二回英雄救美,還都是救這一位官家小姐?”
安王擡手扶正被稍稍碰歪的銀鐵面具,淡淡道:“碰巧而已。”
“那真是好巧。”
出言的便是方才站于少年之首的人,聽聞此處出事圍過來的貴女們見到他,紛紛行禮道:“臣女見過太子殿下、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