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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城市一年,琳達還沒下過海。之前坐過同學家的遊艇,在近灣處遊了一圈,這次也是先去附近的遊泳館,一天室内學習後,第二天乘上快艇,去往附近島上。
來了以後才知道,這是為相關專業學生準備的考證培訓。海洋考古,至少要拿到進階的潛水員證書,現在琳達上的隻是初級的課。因為她是老師介紹的人,被免了學費,怪不好意思,對方卻說沒關系,“反正也會有人報銷”。
除了教學,老師過着格外清貧的生活,石油勘探和軍方都有請她去做顧問,都被她拒絕了。她平日裡着手的項目,是由一家叫做SPW的地産公司贊助,教練也是SPW的人。
島坐落在城市的西邊,離本土有段距離,因而幾乎算是海外領地,島上的人也魚龍混雜。一般是一個教練帶最多兩個人,現在兩個教練帶了四個學員,四個人全都是最多能稱得上水性好的學生,到了真正的海裡便不夠分了。
“到了那邊,還會有一個教練。”教練指着兩個男生,“你們跟着他。”
周一就要考試,除去真潛外,還有一本厚厚的理論知識要背下來,在艇上隻有教練渾身輕松。
在海裡和在泳池裡不同,琳達或許比其他人更清楚。起初她在生活着鳄魚的湖裡遊泳時,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間久了她發現動物其實并不愛搭理人,因而才逐漸把握了和它們的距離。
青年坐在靠近沙灘的銀飾店門口,似乎已等候多時。教練們都和他很熟的樣子,三人聊起天來,四個而是上下的學生,紛紛議論。除了琳達,其他三個人都是隔壁學校的,對于青年,他們知道得比她要清楚得多。
多國混血,父親是著名的爵士演奏家,母親是房地産大亨的女兒。據說高中時期,他休學了一段時間,隻為徒步去埃及旅行。大學在校時,就發表了多篇SCI論文,學校裡有一批他的狂熱粉絲團,如今也依舊活躍。就連兩個男生,都露出了崇拜目光,實在有些誇張過頭。
琳達也承認,青年外表看來就很有魅力,但是和她沒有太大關系。他甚至沒看她一眼,既然是被追捧的人物,肯定忘記了她是誰,她也沒必要提醒,畢竟那晚的事并不值得反複提起。
7
潛水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由潛水,一種是水肺潛水,後者要背上沉重的裝備,和海洋打交道的人,當然也要掌握,不過先從自由潛水開始。
琳達在湖裡遊慣了,因而憋氣對她來說并不算難,但海和湖的深度還是有區别,随着下潛的深度不同,身體内外的壓力也在變化,尤其是耳壓帶來的疼痛感,需要不斷做出調整,才能适應。兩天課程下來,回到安排好的酒店倒頭就睡,隔日考試時的狀态也并非完美,但也算順利地拿到了證書。
島嶼是被開發過後的,水下生物沒有琳達想象中多,但在廣闊的深海之中,和在農場附近湖裡的感覺,全然不同。寂靜而孤獨,分不清風聲與水流聲,抑或是自己心跳的聲音,教練說有些人沒法忍受,琳達卻好似與這片深藍融為了一體。她知道,她喜歡大海。
考試結束後的下午,一行人一同回去。在車上說着要一起去吃頓飯,到市區前就都睡着了,琳達也是。醒來時黃昏将車内渲染得宛若電影,她伸了個懶腰,手卻達到了什麼,揚起腦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亮的碧色眸子。
青年站在她的椅子旁,手按着椅背,正低頭俯視着琳達。他的個子果然很高,琳達想。
“抱歉。”她才注意到自己打在了他身上,立刻尴尬地收回手:“是到了嗎?”
“啊。”他隻發出了一個字,走過她身旁。
接下來便是回各自的學校,琳達将證書放進包裡,準備坐地鐵走。其他幾人又開始說起吃飯的事,琳達無所謂去不去,她其實有些累了,教練們有其他事,自然拒絕了。
青年騎着摩托,在衆人驚歎聲中,停在了幾人站着的馬路邊。
“空條學長,”男生大膽地問,“一起去吃個飯嗎?”
青年單腳踩着地面,像極了剛上映的蝙蝠俠,側頭看了幾人一眼:“我要回學校。”
說完,他看了琳達一眼。
琳達心跳漏了一拍。他是不是在問她要不要一起?莫名生出這樣的念頭。隻是雖說那晚他出手相助,但看上去頗為冷淡,兩人說的話可能沒超過十句,應該是她自作多情。
“是麼,那就沒辦法了。”男生說。
“好可惜啊。”另一個女生接道。
黑色機車馳騁而去,琳達吃了飯後回到學校。
隔日見到導師,她提到青年,導師才說:“我沒和你說?他在SPW實習,他家和财團有很深的淵源,别說去哦,他讨厭麻煩的事,就連助教也做得不情不願。但人生總要有這樣的體驗嘛,白馬王子和黑暗騎士一起出現,不是很有趣?”
沒人不知道SPW财團,作為一家基金會,它無處不在。除去家庭圓滿外,青年的确是故事裡的人物。
“幹嘛那樣看我。”老師朝琳笑了笑:“系主任不是說美人來嘛,這個學期可熱鬧了。”
琳達已經注意到了,老師有時候會有一種惡趣味,像是覺得生活不夠有趣,非要加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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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正如老師所料,就算已經提醒過大家,這門課的通過率,來聽第二節課的人,不減反增。學長照樣坐在第一排,琳達坐在側邊位置,每次看過去,都能注意到他盯着老師,就算整堂課沒讓他過去幫忙,學長也聽得認真,就像是第一次聽這些内容一樣,還真叫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