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進來時她就注意到了，卻刻意避開了。青年同樣被其他人圍成了一圈，比學長這邊安靜些，但就算他光是坐在那兒，就像是隻花蝴蝶了。

…...還真是從不缺花朵采撷，琳達想。

“好帥啊！”好幾人擁成一團。

有人真的有學習方面的問題，青年拿着筆解答，頭也沒擡：“安靜點。”

“好！”發出聲音的人紛紛回道，但回答的聲音卻比剛才還要響。

琳達收回視線：“你也可以面無表情。”

學長表示他做不到，語氣苦惱：“學妹，能不能拜托你？”

琳達想拒絕，她知道學長是想利用她，但他自己卻沒意識到。性格如此，沒有壞心，既然她能派上些用場，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在衆目睽睽中，琳達拉着學長往外走，滿臉寫着不高興。

學長連對其他人說抱歉，卻沒停腳步，還對琳達說“抱歉”，簡直就像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在兩人說話時，青年就已往窗邊看來，琳達的目光移開時，他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騷動。

“他們是在交往嗎？”有人說。

筆尖下垂懸在桌面上，青年看着兩人走出辦公室，嘴角微微拉平。

11

這下琳達和學長算是熟悉了，但關于自己的事，琳達半點沒說，反是學長一坐下來就點了酒，喝多了就開始哭，然後向她傾訴。

學長說家裡想讓他讀商，他喜歡考古，所以修了雙學位。他是家裡的獨子，以後肯定要繼承家業，和自己喜歡的事告别，所以他現在就像處在世界末日前，抓緊每分每秒呼吸新鮮空氣。他不得不表現出來擅長社交的一面，實際上他隻想過着平日做研究，有空就去參加極限運動賽事的生活。

對遇見老師前沒想過離開農莊的琳達來說，學長描述的生活不普通，但她好像可以理解沒法擁有自己渴望之事的感覺。

“有煩惱的話，你也可以和老師商量。”琳達說。

“她能給出建議麼，我不是沒問過，她也沒讓我投身熱愛的事業，隻說她不能為我的未來負責，讓我自己做決定。”學長趴在桌上，已喝得爛醉，看上去快要哭了：“她什麼都不知道，連我喜歡她都……”

琳達：“……”

她好像聽到了不應該聽見的事。

兩人坐到餐廳要關門，等座的客人經過旁邊，隻有抱怨，不過學長是這兒的常客，經理認識他，也就沒将他們趕走。

他說第一次看到學長喝成這樣，把琳達當成了女友，琳達否認說不是，經理驚訝地說“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否認得這麼快”，他幫忙叫了車，報上了學長家的地址，說是沒辦法送兩人回去，琳達隻能一個人踏上旅途。

學長住在靠河的高級公寓裡，琳達好不容易将他從車上叫出來，他一踩上地面就走得東倒西歪，像是壞了的音樂盒舞蹈小人。琳達隔着段距離跟在後面，生怕他一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消防栓，她就得跟去醫院了。

進了公寓大門，學長嘟嘟囔囔說着話，忽然一個回身，就要旋轉一百八十度平地摔倒，琳達連忙上前扶住他。學長的腦袋便靠在她的肩上，雙手無力垂落，不斷重複“為什麼”“你怎麼就看不出來”“我不想繼續下去了”之類的抱怨喪氣話，還叫了導師的名字。

不知其他人看到這幕怎麼說，但此前距離帶來的6所有濾鏡，在此刻全都幻滅了。琳達隻看到了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家夥。而且他好重，她快撐不住，隻能試圖叫醒他。

這時，公寓的門口處走進來一人，青年的腳步不着痕迹地一頓，随即按住帽檐下壓，他隔着段距離，要走過兩人身旁，連招呼都不打算打，純當作沒看到。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琳達一看到他，就覺得找到救星了：“可不可以幫忙……”

有了青年出手，她唯一做的就是幫忙按電梯。到了學長家後，青年立刻松了手，學長一個倒栽蔥倒在沙發上。青年的表情像是要揍人，轉身就走。

琳達接了杯水，放到旁邊，用對聽力不大好的人說話時的音量叫道：“學長，我們要走啦！”

學長倒在沙發裡，又吐出幾句聽不清的呢喃，青年已站在走廊上。看琳達出來，他像是想問什麼，但沒有開口。

琳達向他道謝，青年像是随口一說：“你們關系不錯。”

“沒有。”琳達不假思索。

她不是喜歡讨論八卦的人，可學長也給她帶來了麻煩，抱怨幾句總行。而且青年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多事的，不用擔心他到處傳。

“我是被他當成了擋箭牌。”琳達說。

她轉述了學長的煩惱，青年緊繃的臉色逐漸舒緩。

電梯下行，他問：“你準備去哪？”

“回學校。”

“打算爬牆回去？”青年問。

琳達一怔，青年伸出手，手腕上的表顯示，現在已經十點三十了。剛才還覺得青年沒話找話，此刻琳達的大腦轟然宕機。

她從來沒超過門禁回宿舍，甚至忘記了有門禁這種規則的存在。

“我住樓下。”青年說：“你明早有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