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年的公寓和學長格局相同，剛才琳達沒來得及參觀學長家，但乍看過去，學長家和他本人一樣，是稍微收拾就能登上家裝雜志的裝飾風格。青年的住處則走的是工業風，毛坯的水泥面，家具也是棱角分明，不過意外有很多擺件，可以看出内心豐富。

公寓本是兩室一廳，進門就是衛生間，廚台是開放式的。青年家的書房和客廳打通，剩下一間連門都沒有的開放式卧室。

琳達走到他靠窗的書桌旁，正看着窗外，青年走了過來，手裡端着茶具。琳達道謝後接過，藍色杯子上繪制着白色聖誕樹，盤子上還刻了數字，1970，應該是生日吧。

“我媽之前拿來的。”青年見琳達盯着盤子看：“你更喜歡那套？。”

隔着段距離就能看到開放櫥櫃裡的另一套茶具。紅白配色，完完全全的聖誕系。

琳達搖搖頭：“還是這個好。”

她吞下茶，完全沒嘗到味道，大概是過于緊張，渾身好像都很幹燥。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過夜。才剛開始大二，怎麼就有種突飛猛進的感覺。

“我要刷夜，”青年說，“你睡卧室。”

快十一點了，除了睡覺外，也沒有其他要做的事。琳達躺在新換了床單的床上，試圖睡着，她失敗了。她不認床，可能是沒有淋浴，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反而能起床做仰卧起坐。

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琳達走出房間。屋子裡隻亮着一盞微弱燈光，青年坐在電腦後，沐浴在橘黃光線間，他依舊是外出時的打扮，帽子黏在了腦袋上，卻不似初次見面時駭人，反而透着柔和的感覺。

他擡頭看來。

“睡不着。”琳達說：“會打擾你嗎？”

“随意。”他說。

客廳牆邊放着音響和唱片機，一把古典吉他靠在牆邊，琳達走過CD架，磁帶和唱片分成兩格擺放得整齊。剛到城市時，她在錄像店裡迷過路，巴掌大小的盒子裡裝着的好像不止是聲音，還有一個個迥異的人生。琳達拿起吉他，對她而言尺寸有些大，不過坐在沙發上，剛好能抱在懷裡。

它有些時日沒人碰了，調音花了些時間，手指不如她以為的那般僵硬，指尖的繭很快就按對了地方。也不能算是學過，高中時人人家裡都有一把吉他，裡的那用的是二手，起初自己彈着玩兒，後來就逐漸會了。

薄簾懸在窗邊，房中隻有桌旁有燈，哼唱着的鼻音好似月色溫柔，琳達沉浸在自己撥弄出的旋律裡，感覺有點兒像是潛水。

青年起先還敲打鍵盤，過了會兒起身，唱片機裡傳來男聲，唱着琳達聽不懂的字句，隻有幾個英語單詞，但是首催眠的好曲子。放下吉他後一會兒，她就在沙發上睡着了。青年的進度告了一段落，唱片機偃旗息鼓，她的歌聲卻還在耳中萦繞。他回卧室拿了件毯子，走到了沙發旁邊。

琳達一手垂落，一手放在腹部，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睡得很安靜，若是将她喚醒，她會露出怎樣的目光，隻要不是帶着淚……

隔天早上，琳達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裡。青年比她起得早些，下樓買了三明治和咖啡，他早上也要參加研讨會。琳達坐在青年的摩托車後座去了學校，風吹得她的頭發亂飛，她全程抓着旁邊扶手，下車時滿腦袋頭發和稻草人似的，青年卻露出笑容。

“一點兒都不好。”琳達小聲說。

他的笑容卻更深，擡起手來。車就停在教學樓附近，注意到有人來，琳達立刻整理了頭發，腳步匆匆，逃也似地和他拉開了距離。

手指隻碰到了那頭金發的邊緣，什麼都沒留下。

13

确定沉船位置後，機器就失去了用處，全靠人力打撈。海中和陸上不同，情況多變，影響因素并非隻有今日的天氣，情況不明時會先使用潛水設備，一旦穩定便會兩人一組，自由下潛。

設備員一行共四人，同事先下去探路。此刻海岸風平浪靜，他過了一會兒上來，說可以下潛。鐵人三項開賽不到三十年，教授已連續參加二十年，平常也會在假期潛水，年輕人穿潛水服的動作也還麻利，設備員在下潛前再三确認，确定兩人都沒問題，不過吸取了下山的教訓，他先帶着教授下去，讓同事和年輕人在上面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