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果然經驗豐富,一路沒出問題,就是到了沉船旁情緒激動,簡單繞了一圈後便上了岸。這回再換年輕人和同事,預計最慢半小時,太陽已經高懸,設備員差點兒以為他們出了事。一回來,同事就給了年輕人一拳,但被設備員拉住。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同事吼道:“你知不知道這個蠢貨做了什麼?招惹一頭有我手臂長的羊頭鲷,我差點就死在下面!瘋子!”
羊頭鲷在這片海域并不多見,但它比其他海中生物多了好奇心,會主動接近人,用它們的牙齒咬人和設備,就像是還在口欲期小孩子,什麼都想用嘴嘗。
設備員勸了好半天,才安撫了同事。年輕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教授的注視下才不情願道歉。設備員對他稍有改觀,主要是奇怪,在休息時問他為什麼去惹人,年輕人隻說“好玩”。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轉念一想,在下山時掉落的岩塊未免太多,竟有幾分像是故意所為。設備員多了些心思,自己和年輕人行動,讓同事和教授一起。
他們這次下潛,是前期勘探完成後的初步工作,這些學者們之前已經确定了沉船的具體年代,在教授和年輕人用自己的眼睛看過後,隔日就開始正式打撈。着手的不再是四人,設備員總算說服了教授和當地的漁民,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不然憑他和同事的,到了猴年馬月也不一定能運完。
船上基本都是破爛,至少在設備員看來如此,學者們卻如獲至寶,能下來的一個個在岸邊就開始研究,上面等的翹首以盼,就像是站在神壇前的新郎。十年前,考古學界的女性更是和大熊貓一樣。
“哪裡像現在,有些禁忌之地,女性一闖進去,就會遭災。”設備員說:“也還真是倒黴。”
幫忙打撈的人裡,來了個年輕小姑娘。年輕人和教授發生了争執,正沮喪着,就和小姑娘混在了一起。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姑娘是當地人,比年輕人了解情況,不然就他那性子,早就被海浪吞得連骨頭都找不到了。
打撈整整持續了一個月,也到了同事回家的時候。走之前最後一次下海,教授卻找到設備員,說年輕人不見了。他失蹤的時間是昨夜,那個小姑娘也不見蹤影,開始以為是兩個人跑去了哪裡,但還沒到中午,小姑娘的屍體就被發現在沙灘上。并不完整的身體,有着動物噬咬的痕迹。
她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村裡同她走得近的老人們趕來,一下就看出是大型動物的牙齒。根據這個時節的情況,可以推斷出她死亡的位置,年輕人還處于失蹤中,當地立刻派來警備,搜尋蹤迹。同事着急回家,但也留下來幫忙尋找,接連二十四小時,他們都沒找到年輕人,那麼便又要下一次海。
負責的是設備員和他的同事,就是在那天,他們見到了鲨魚。根據設備員的描述,起先他根本沒看見,直到有什麼砸到了他身上,他才拿手電往後面照。那雙幽黑的眼睛,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線,慘白之中,散落着血淋淋的漂浮物,他整個人吓得差點兒沒暈過去,直到今日還心有餘悸。
那是條再聰明不過的鲨魚,從背後朝他們遊來,悄無聲息地發起了攻擊,打到了設備員的是同事的手電筒,不清楚夥伴是死是活,但多年交情,不能将他扔下,設備員硬是将他拉回了岸上。由于水下壓力大,縱使他們背着設備,也不能快速上潛,若不小心,氣壓之差就會造成口鼻流血,嚴重更是緻人喪命。
故事結束了,有很多前後不一緻的部分,但在場大多都是中年人,也都聽得不認真,左耳進右耳出。就算是假的,今天也沒必要計較,畢竟他奉獻了第一個故事。
“最後那個年輕人怎麼樣了?”酒吧老闆倒是開了口。
“誰知道。”設備員聳了聳肩:“早就死了吧。”
時間也晚了,大家都要散去,琳達打了個哈欠。
青年忽然開口:“鲨魚不會主動攻擊人。”
要走的人紛紛頓了腳步。有人提意見,說不定會爆發争吵,也能打發時間。
“你還年輕,這個世界上的意外多了去了。”設備員不屑一顧:“那小姑娘的血飄得海裡到處都是,什麼古怪東西都會引過來。”
“即使有意外,也是人類造成。”青年接道:“人血對鲨魚而言隻有腥臭味,人肉也不好吃。你說它攻擊了人,隻有兩種情況:一是咬了一口就吐掉,二是人做過什麼,嚴重影響了它的生活。”
“廢話,我就是這個意思。誰知道當地漁民哪次打撈惹怒了海神。”
“鲨魚也是魚,被網過一次後再逃脫的魚,不可能再輕易接近人類。”
設備員的手往桌上一捶,撞擊聲顯出了他的不耐煩。他另一隻手摸過長胡,站起身來。
“你們這些做學問的就是死闆又認真,不相信的話,看着吧。這次打撈,兩個女人,”他用雙手指向自己的眼睛,盯着琳達,“可要加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