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短暫的親密後,父親宣布了一個消息,他給安妮訂婚了,訂婚的對象是安妮的青梅竹馬,也是自父母兩人分開後,偶爾會代替父親露個面,名為太宰治的青年。
安妮完全掉入了谷底。
小的時候,她就覺得家裡情況不對了,父母感情那樣好,她始終不知兩人為何分開。從母親的表現來看,是父親提出的,父親沒有挽留。
這次再見到父親的時候,安妮終于反應了過來。
和自己的女兒見面需要清空一家餐廳和附近街道,車子連換了好幾輛,最後開到停車場,進出都有黑衣人盯着,确保安妮沒被其他人看見。
她的父親,早就不是普通的醫生了,哪怕他依舊穿着白色的大褂,上面卻沾染了并非病人者的鮮血。
安妮自然不想訂婚,她和太宰的關系雖好,但遠沒有到能稱之為愛情的程度。
然而,她的反對和抗争沒帶來半點兒效果,反而令她被看管和限制,直到安妮決定加入NYPD,才終于得以見到父親第二面。
森鷗外,是她父親的名字,哪怕在所有資料上這段關系都被篡改,在安妮提交申請時,風聲還是傳到了森的耳朵裡。
幫派老闆的女兒,去當追捕幫派的人,女兒站在自己父親的對立面,哪怕無人知情,也顯得可笑。
“為什麼?”森問她:“你若想要正義,就不應該去那種有着複雜利益關系的地方。”
安妮沉默。
“你想要幫助别人,我可以為你開一家基金會,你去管理,随意揮霍。”
安妮搖頭。
“所以為什麼?”森說:“是要報複我嗎?”
安妮說:“幫派不應該存在。”
森歎了口氣:“你太年輕,不明白——”
“我不是小孩了,我早就開始一個人生活。”安妮輕聲說:“在這座城市裡造成死亡最多的就是幫派的火拼,多少人每晚都無法睡着,走在路上也提心吊膽。”
“我在改善這一情況,若是整座城市都屬于——”
“到此為止吧。”安妮起了身,雙手按着桌子:“沒人能等,死亡,不會等待任何人。”
教堂裡是她一人的嗚咽,棺木裡的人直到最後,恐怕都在等。
她不知道母親在等什麼,但眼前的人,不值得,眼前的人,是造成這一切的兇手,他和他經營着的一切,都不應當存在。
“既然如此,你就試試吧。”森撐着臉,悠然地說:“我的女兒,我期待你親手為我拷上銀環的那天,我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她和他,從此成為了真正的敵人。
安妮睜開眼睛,時間已是黃昏,燦爛顔色穿過窗戶落進來,美得不似在人間,但也隻有短暫眨眼片刻。
手伸向上方,安妮用力地握住,到指甲讓肉感到疼。
太宰是她的線人,是她将他發展成了線人,還是他自願的呢,安妮開始以為是前者,現在想大概是後者。
恐怕太宰偶爾是出于無聊,偶爾是受到森的指示,為她留下各種線索,在這座城市裡搗亂。
做NYPD,卻要受到幫派的幫助,而她的出手,恐怕也間接或直接為森鏟除了不少對手,隻要對象是幫派,安妮能夠暫時忍受。
丹尼爾對她說,其實,這就是城市生态,固然人人都希望和平生存,但幫派的存在也是NYPD存在的意義所在,二者早就混在一起,無法分割,哪怕用最強力的手段,也難以施效,想要改變這一切,必須先掀起血雨腥風,他現在做不到,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他說安妮還年輕,還可以等待,他也會和她一同往前。
可是,等待對安妮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
她想要現在,想要此刻,她得不到,因而她痛苦地呼吸,平靜很少真正來到她的身上。
太宰雖然經常開玩笑,這次卻是認真的,安妮能察覺到。
發生了什麼,若太宰真的有什麼主意,恐怕一切都要改變,他就是這般存在。
她如此相信太宰,甚至在穿上外套就要出門的時候,又從門口退了回去,回到房間,換上了一套會影響她行動的裙子,還化了一層淡妝,準備難得用一次美人計,叫太宰說出全部的事來。
計劃被落空,簡直就好像是被太宰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所有的打算都成了無用功。
不過當然不是,大概是太宰真的遇到了什麼事,希望他能平安度過。
但即使不是,安妮也讨厭什麼都沒等到的滋味,這的确是她人生中中最讨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