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
“埃及。”
“是麼。”戈雅沒有問原因,她什麼都沒問,這讓恩裡克好受許多。她隻說:“那,一路順利。”
戈雅說着,站起了身,恩裡克也坐了起來。
“我要走了。”她說。
“現在麼?”
“嗯。”
“……”還有想要說的,不知道是什麼,恩裡克昂着頭,望着她,說:“一路順利。”
兩人告了别,恩裡克重新振作,不知道這是他見到戈雅的最後一面。她應該也有事情和他說的,那時他沒有傾聽的心情,所以成了那樣麼……
周末的教堂,恩裡克作為請來的賓客,不需要從一開始就出現,彌撒結束後的時間特别為他留下,他會為衆人解讀教義,因而他願在教堂中先同信徒們交談,當地主教雖不能前去現場,卻感到很高興,他早就聽說過這一得神的恩沐者,他天生殘缺奇迹般地治愈,他是被治愈者,是被親手觸碰過的兒子,他還有他的家人在他眼前死去一事,在被奪走後他依舊保持着信,就像約伯那般,更不用說他在神學院裡獲得的出衆成績,多年後或許他會成為萬人之上的存在也說不定,在這條艱難的道路上,多少人停滞,他認為恩裡克·普奇屬于前進中的其中一員。
司铎在堂門口迎接前來的信衆們,為要在此處呆上一段時間的普奇和信衆們相互介紹,就普奇觀察,雖說教堂迎接所有來者,此處更多是中場階級及以上階層的信衆為多,從他們的穿着就能看出,司铎的态度倒是不偏不倚,隻在來人落座後才向普奇三言兩句介紹他們的情況,有的初次來,便點頭緻意,有的多次來,雙方便會走向彼此攀談。。
“啊,羅貝爾特先生,夫人,”司铎點了頭,“兩位能夠前來,必得神的喜悅。”
恩裡克·普奇這才在今晨從床上坐起後,頭一次醒來。
對于教堂事務,他再熟不過,哪怕各地略有區别,也無需費力,此刻在當地司铎身旁,也不過說些慣例的話,來往人落在他身上目光各不相同,他關心的卻隻有這一人。
女人将長發高高挽起在腦後,一身過膝黑色長裙,剪裁簡潔大方,乍看格外低調,不過配上些白色飾品,甚至顯得有些随意,但注意就能發現裙上兩三紐扣由鑽石嵌成,同耳環相映,裙邊腳踝之下,鞋的搭扣也散出熠熠,腕上表面亦有着碎鑽制成的零散星紋,虔誠的去到教堂大多會穿着自己最幹淨整潔也是最好的衣服,女人的着裝算不上顯露,但未曾将鑽石當成石子的人不會明白,一眼就會知道的,她不是需要金錢的堆砌,而是她就代表着豐厚的财富本身。
這真的是戈雅嗎,普奇又一次問自己,無法形容她的變化,可她好似又理應生活成如此,而不是蹬着随時都會散架的自行車,可她若是戈雅……
“最近太忙,”西裝革履的男人說,“這裡一切都還好吧。”
一些注意力稍稍分為了他身旁的人,男人已過中年,外形雖有着飒爽英姿,蒼白的面色還是多少透露出他的疲憊。他的西裝自然是定制,胸前的領巾,擡手現出的袖口,腕上的表,锃亮的皮鞋,都昭顯出他并非新貴。
“得蒙您的關切,還沒有機會感謝您先前捐贈,”司铎說,“養濟院的孩子們都很感謝您和羅貝爾特夫人,夫人還頻頻去到院中,孩子們都很喜歡您,您的這份善心實在難得。”
男人聽到,放在女人腰間的手輕撫幾下,側眸朝她看去,滿是柔情:“我也時常被她所為感動,詢問我自己為何能夠得到神的青睐,娶到一個如此完美的妻子。”
女人微微一笑,回望男人,說:“這種話應該在隻有我們單獨兩人時說比較合适,司铎,您說呢?”
“我想,神也樂見。”司铎狡黠一笑,看向旁邊:“向二位介紹一下,這是方來我們教區的神父,普奇,普奇神父,羅貝爾特夫婦是我們教堂最虔誠的信衆,若是沒有他們二人,這一教堂恐怕如今已不複存在。”
羅貝爾特先生這才看向普奇,方才說話時,他的目光已落在他身上幾次,這回說道:“雅歌說她在海邊遇到了一位未見過的神父,想必就是你的了,沒想到如此年輕……我想,你和我的妻子恐怕差不多年紀。”
普奇點頭,未握住男人朝他伸來的手,回道:“能夠在此再次相見,想必是神的安排,叫我恩裡克就好,羅貝爾特先生。”
羅貝爾特笑了笑,沒有任何尴尬,自然地收回手,隻說:“很期待你的布道。”
兩人從普奇身旁走過,司铎顯然詫異普奇沒有同羅貝爾特握手,但從羅貝爾特的角度來看,這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年輕神父過于緊張,又或是笃信過深的人會擁有的一些小小的驕傲。
“羅貝爾特先生在我們教堂即将關閉時,捐出了大量的資金,挽救了這裡。”司铎說:“和羅貝爾特夫人也是在這所教堂舉行了婚禮。”
“我倒是沒聽說過教堂關閉一事。”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
“這樣,看不出來那兩人結婚快要十年了。”
“因為羅貝爾特夫人長相年輕啊,”司铎說,“十年前和現在,我若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可能都會将她當成不能飲酒的年紀,私下會面,她也還是讓我叫她的名字,雅歌,真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