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儀擡眸直直望向太後,神情嚴肅,臉上再無半絲笑意。
“母後明鑒,林公公犯下的絕非四個字——一樁小事就可善了的。他此舉不僅是穢亂後宮、破壞宮中綱紀倫常,更是膽大包天、惡仆欺主!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宮女子隻要在宮中一日,那便皆為皇家所有!宮中一草一木一石都是如此!林公公心懷不軌,竟敢染指女官,豈不是根本不把堂堂天子放在眼中!”
牽扯到陛下,林公公這下是真怕了。他伺候太後多年,最了解太後有多看重陛下,深知自己的過錯若是和陛下扯上半絲關系,太後絕對會第一時間踢開自己。他不是傻子,立刻再次聲嘶力竭為自個兒喊冤。
太後卻已經把黎元儀的話聽進去了,心煩意亂下很是不耐煩地伸腿踢了林公公一腳,“閉嘴,吵嚷什麼!”
林公公隻好立刻閉嘴偃旗息鼓,可憐巴巴地看着太後,眼中滿滿都是求救之意。
黎元儀隻作不知,端手持禮,巍然不動。
“母後心慈,可也該想想陛下如今的處境。
陛下親政以來,此時正值樹立皇威的關鍵時刻,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若宮中一位公公尚能肆無忌憚地染指陛下所屬,且事情敗露後依舊安然無恙,隻怕傳到朝臣耳中,更有甚者無視皇威天命!如此難免君臣失和,陛下在朝堂之上也會日漸舉步維艱......”
聞言,太後眉目漸擰,若有所思。她雖有心偏袒林公公,可聽過這番話後,方才那點維護的念頭已然煙消雲散。
天潢貴胄,榮華富貴,此等大事當前,萬萬不可因小失大!
太後還在沉吟不語,黎元儀卻施施然起身,她緩了方才的肅穆神情,眉目間又恢複往日裡的恬靜。
“瞧兒臣這張嘴,同母後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了,一時忘形倒忘了母後的身子如今還在修養,不宜過久叨擾。”
她瞥了眼趴在地上的不住顫抖的背影,“這林公公到底是母後宮中人,母後一向最是公平公正,怎麼處置全憑母後定奪,兒臣先行告退了。”
太後望着黎元儀遠去的背影,有些頭疼地扶住額角。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清楚究竟是何處奇怪。
她垂眸瞥了眼跪在腳邊無聲哀求的林公公,歎了口氣,“起來吧。”
林公公頓時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謝恩道:“多謝太後娘娘寬恕,奴日後一定謹言慎行,再不會惹娘娘煩心,來世也當牛做馬報答娘娘的恩情!”
太後撇嘴,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出聲打斷:
“你犯下這樣的錯事,哀家雖念及舊情不願重重罰你,卻也不得不為陛下多考慮些。你既年事已高,這些年明裡暗裡也攢下不少體己銀,不如就此出宮,安心養老去罷。”
林公公聞言不可置信,原本都站起身了,此刻又“撲通”一聲麻溜地跪下,扯住太後袍角一隅,隻恨不能抱住大腿央求。
“娘娘,老奴侍奉您多年,實在是舍不得離開娘娘身邊啊!還請娘娘開恩,不要趕老奴走,便是留着老奴日日伺候您起夜倒香,老奴也甘之如饴!”
太後歎了口氣,順手拂去林公公扒着袍角的手,聲線透出冷漠:
“你現在求來求去,哭得再大聲都沒有用!誰教你淨是招惹些不該招惹的人!
你說你,一把年紀早就不是個男人了,還惦記女人做什麼?!如今教公主将此事抖落到哀家面前,害得哀家也跟着丢臉跌份!
出去,領二十闆子再收拾好東西,今日宮門落鑰前就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