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太後的嘴角不受控地輕微抽了抽。
這崔女官莫不是都招了罷......
思慮一晃而過,黎元儀恰好此刻擡眸望過來,四目相對,太後面上勉強平靜,隻做出傾聽的姿态。
黎元儀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後的眼睛,下定決心般道:“兒臣想來想去,這件事也隻有向母後求證了。”
太後面色僵滞,心下愈發打鼓地厲害,“竟有此事,哀家确實不知這崔女官有何苦楚事,元兒不妨說來聽聽。”
黎元儀目光随即掃過四周垂手而立的宮人,太後會意,屏退衆人。
恰在此時,林公公端着禦膳房新送來兩盞燕窩進屋,太後接過,“他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從來何事都不需避着他,但若元兒覺着不方便,還是也讓他出去候着?”
黎元儀輕聲道了聲不必,伸手接過另一盞燕窩,端勺嘗了口,再擡眼望向面前端着漆盤低眉順眼的林公公:“正好,此事恰與他有幹系。”
林公公面色僵住了,太後端着燕窩盞的手也跟着一顫,“元兒,崔女官究竟說的什麼事?”
黎元儀慢條斯理地攪動盞中雪白細膩的燕窩,臉上恬然的笑意卻如融化的冰雪一般漸漸消去。
“母後仁善,對身邊人一向寬容,未料這宮中竟有狗仗人勢、欺上瞞下之輩,為一己私欲觸碰宮中禁忌。
這林公公便是此中翹楚,仗着母後多年信任,竟膽大包天觊觎起宮中女官,他威逼利誘崔女官多次,迫使其與之結為對食!”
林公公雙膝不穩,“撲通”一聲跪了地,卻并不看向黎元儀,隻一聲又一聲地叫着太後,大聲為自己辯解:“太後和公主萬不可隻聽信崔女官的一面之詞,老奴隻是看在她可憐的份上多加照拂了幾次,結為對食卻是她主動蠱惑和引誘的,絕不是奴有意為之!”
“是她主動誘你,而非你有意為之?”
黎元儀像是聽到極好笑的笑話般揚起了嘴角:
“林公公,這話本不該由本宮提醒,畢竟到了你這年紀很該有些自知之明了,你平日裡是都不照鏡子的麼?
就算撇開皮相之說,你口口聲聲的不是有意為之,卻把崔女官折磨得傷痕累累,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皮肉,你說的話自己能信嗎?”
林公公噎了噎,一時止住了嘴。
黎元儀冷笑一聲,并不打算給他喘息機會:
“鐵證如山!你若再敢搬弄是非、誣陷旁人來為自己開脫,本宮大可以請驗傷的醫女前來對峙。
要知道,母後寬仁馭下,卻不是你在這裡颠倒黑白、拒不認罪的依靠!”
一聽“驗傷”、“醫女”的字眼,林公公臉色白了又白,看向太後,太後不語隻顧喝燕窩,他心下涼得徹底,雖仍有不甘,卻知道再多狡辯也是多餘,倒不如認了領罰來得痛快。
他顫身伏地請罪,“是老奴做錯了事,奴罪該萬死,但還請太後娘娘和公主殿下看在奴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饒過老奴這一回,奴留着這條命定當做牛做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直不曾開口的太後看向黎元儀,顯然是有些不忍:
“元兒,你瞧他這樣子,也是知錯真心悔過了。這崔女官如今既已出宮嫁了人,宮裡的前塵往事不如就一筆勾銷罷。”
黎元儀不語,隻放下燕窩盞,起身端手直直下拜行了個大禮。
“元兒,你真是......”太後見狀沉了聲,“這麼樁小事,且都過去了,你如此不依不饒、上綱上線的,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