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會讨好主子,怒王上之怒,要不說我們當不了奸細呢。”
陳元曠恍若未聞,雙手緊握垂于身側,目光死死盯住攢動的狼群。
段争瀾的聲音方才還有,現在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這麼快就沒聲了?孤的王妹未免也太嬌弱了吧。”段建澤戲谑地挑挑眉,對着想要沖上來的狼咒罵一聲,“畜牲就是畜牲。賞了你們肉,怎麼還不停下謝恩?”
說時遲那時快,坡下衆狼竟然像聽懂了人話一般,突然暴動,往人群這裡直沖上來!
“瘋了,瘋了!”段建澤慌亂大喊着,召喚左右護駕。
本來段建澤還想等群狼退去後再看一眼段争瀾的屍骨,看着越鮮血淋漓,他越痛
快!
現在不行了,段建澤雖然享受他人受刑,可不代表自己會呆呆等在原地,等着被野獸撕扯。
空氣中傳來陣陣血腥氣,這氣味伴随狼群的動作,越發濃烈,在夜風中散開。
弓箭手方才聽令收起了武器,現下急迫之中射出的箭矢隻在少數,那這氣味估計隻能是段争瀾的血味了。
“反正肯定涼透了。好王妹,我就不給你收屍了!”段建澤被簇擁着離開之前還在叫喚着。
他百忙之中回頭一看,陳元曠居然還站在坡前,面對狂怒撲上來的狼群巋然不動。
“陳元曠,你傻了?”段建澤已經上了來時準備的馬車,在車内遠遠問道。
“王上,我留下斷後。若有機會,臣會查看一番,莫要叫她逃了。”陳元曠的聲音仿佛是從齒間硬擠出來的,一字一頓。
段建澤隻當他是面對獸群也膽寒。
隻是為人臣者,硬撐着也要對真正的主人積極表忠心。
段建澤滿意地點點頭,選擇放一個陳元曠在段争瀾身邊,實在是他當初布棋之時的一大正确選擇。
不然就段争瀾目前在虹都的擁護率來看,他得王位還懸着呢。
梧國新王的車騎,在段建澤對未來治理國家、統一六國的美好遐想中匆匆離去。
留下陳元曠在荒地之中,面對奔來的狼群,抽出寒刃。
——
段争瀾覺得自己以前沒有開發馴獸能力,沒多養幾匹好馬,真是埋沒了大好天賦。
她方才不甘心就這麼逃走,想要趁機報複段建澤,以及陳元曠。
沒想到狼群那麼聽她的話!
段争瀾隻是在母狼注視自己之後,突然驚恐地望向坡上。
如此反複數次,最後同時看她的狼數量驟增,連頭狼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段争瀾成功地用視線跟随的方法,讓它們知道一個重要的信息:
它們的幼狼,被上面大喊大叫的敵人欺負了。
段争瀾越演越入戲,心跳狂飙的同時,用匕首往自己手臂上不傷及性命的地方劃了一道,倒地撒潑,瑟瑟發抖指向坡上。
這下徹底激怒了整個狼群,也因此爆發了将段建澤逼走的那場狂亂的撲擊。
誰知道,等它們費勁沖上斜坡,那狡詐陰險的人類們,已經跑得隻剩下一個了。
陳元曠緊抿着唇,手上動作幹脆利落,劍刃寒光映亮他面無表情的臉。
剛開始,他憑借武器和地形優勢,還算輕松。
但低吼着躍上山坡的狼實在是太多,人的血肉之軀,哪裡受得了這種持續的消耗戰?
這也是段建澤果斷撤退的原因,沒有人會蠢到跟一群暴怒的野狼對峙。
但看眼下的情形,陳元曠好像就是這麼傻。
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手中劍揮舞到最後,已經成了完全機械的動作。
防得住身前,防不住左右。
沖破防禦圈的頭狼騰空而起,一口咬上他的左邊小腿。
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之前,他隐約望見坡下有個人影。
大部分擋在前方的狼已經圍到他身邊,段争瀾的身形這才得以顯現。
陳元曠拼命去擦自己被血污蒙蔽的眼睛,想要好好看看那裡區别于野狼的輪廓。
但沒等他看清,隻聽一聲悠揚的嚎叫——這顯然是留守後方的真狼的聲音——身邊能直接将他性命取走的狼群,又如潮水般散去。
它們要離開虹都郊外。
陳元曠渾身血污,癱倒在空無一人的山林中,仰面朝天,讓穹頂之上點綴的星雲闖入眼中。
今夜星光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