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隻能看出輪廓,等到那兩人的臉被徹底洗幹淨之後,段争瀾才明白賀同殊的意思。
黑一點的草原少年,眉目英朗,頗有異域風情。
“不過,另一個也還成吧。”溫卓然在旁邊反駁賀同殊的草率論斷,另一名男子看着就是同鄉,五官便清秀一些。
蒼池倒是抿着嘴多看了陳遷幾眼。因為這人的相貌,讓他想起某個不太受待見的故人。
他有點擔心地觀察段争瀾的表情,果然見她也愣了愣,但沒有後續的發作。
“說什麼話呢,這個能帶路。”段争瀾收拾好心情,用手一戳賀同殊探來探去的腦袋瓜子,按了回去,“都去休息,等下上路了你可别喊累!”
“哎呀,大哥大姐評評理,我哪裡叫過苦了。”賀同殊委屈得很,試圖從蒼池和溫卓然這裡得到些許的認可。
可惜他是打錯算盤了,兩人默契地把目光移開,沒有任何想要附和他的意思。
“好了,知道你吃苦耐勞。”
段争瀾眼見着兩名得力助手都避免惹禍上身,迅速地離開了此地,隻好開口補救道。
自己惹的還得自己哄,這就是主上的日常。
段争瀾又開始充滿懷念地憶當年起來——公主府哪裡有這種不太懂事的手下呢?就算有,也早被陳元曠敲打好了,她樂意坐享其成。
罷了,就算是一種新體驗吧。
“還不走?是不是忘了跟着來的時候自己發的誓言?你就這麼鞍前馬後的呀?”段争瀾一叉腰,理直氣壯地指使賀同殊,“你給我去把飯端來。”
“好吧。”賀同殊撇撇嘴,面上不樂意,實際上比誰都勤快,樂颠颠地跑去幫瀾君跑腿。
蒼池和溫卓然本事比他大,瀾君要吩咐人幹活,肯定得先找他們。
賀同殊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隻是通過自己的本能,直覺要鬧騰點才行,不然段争瀾什麼時候會想親自使喚他呢?
那句話叫什麼來着……會哭的孩子有飯吃?
感覺不太對,但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
段争瀾帶着浩浩蕩蕩的一隊人,成功在隕星原東邊的牧場紮了根。
這事說來也怪,原本隕星原的東面,放眼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牧場,怎麼會沒有本地人在此紮根呢?
但他們這批人,就是這麼詭異地,入主了“似乎無主”的草原。
段争瀾:我還想來奪權呢。
怎麼連個人都沒有啊!
不管如何,從賀家村遷移來的一批村民,就這麼在段争瀾的指導下做起了遊牧的工作。
春日陽光正好,馬匹被放出來在草地上散養。
“那裡的地是黑的?”
段争瀾出了臨時搭建的帳篷,向西邊遠眺,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情況。
春天的草原不說綠草如茵,至少也應該是嫩黃色的一片,怎麼那邊延展過去,全是一片黝黑?
這還要虧得段争瀾天天遠目觀察動物,練出一副好視力,換了旁人還看不出來異常。
段争瀾回想起賀同殊在歪脖子樹下的一番介紹……赫連部的内亂?
雖然賀同殊所說的肯定有細節缺失的地方,但最後那一個“亂”字概括,應當不是空穴來風。
眼前這看似平靜的草原,究竟是山雨欲來之前的片刻甯靜,還是戰火結束之後的荒蕪?
段争瀾沒有确切的答案,隻能說眼下必須萬分警惕,不能因為安逸的表象放松戒備。
“瀾君!那兩人都醒啦!”賀同殊仿佛一陣風一般,從大帳那邊席卷過來,邊跑邊喊道。
“人家有沒有打你啊?”段争瀾最後拍了拍斷崖的頭,跟着賀同殊一同回了帳篷。
“我又不傻,怎麼會被剛醒的病人給揍了!”賀同殊不服氣地嚷嚷着,被蒼池冷着臉拖了出去。
段争瀾掀開帳簾,這裡躺着的是她吩咐要“好好照看”的異域少年。
她剛一進門,這人便把仇視的目光從按着他的人身上轉開,變為盯着段争瀾。
模樣兇得很,跟草原上的狼倒是很像。
段争瀾也不是吓大的,頗為好笑地對上他的視線,“怎麼,我的人把你按在地上打了?”
“還是說,我們救了你?”段争瀾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反問句,砸得寇樂存一愣一愣的。
“搞搞清楚情況吧。”段争瀾幽幽道,“别跟看仇人一樣看我們,你肚子沒有咕咕叫,靠的是我們從梧國帶來的口糧。”
段争瀾若無其事地坐下,話語中除了警告他别想着恩将仇報之外,還故意提到“梧國”。
被人救起,一醒就是這副龇牙示威的樣子,肯定有仇人。她得試探一番,這人究竟是和哪一邊的人結仇了,利用起來更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