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曲渡。
涿江之源,隕星原與陵國交界的地盤,兩處勢力曆來争奪的貿易命脈。
若東邊陵國有變,這裡恐怕是最先受到沖擊的地方。
段争瀾當日将溫卓然救回後,仍然将赫連琮設為東部草原的将軍,而讓寇樂存鎮守西部王庭。
溫卓然、賀同殊和蒼池一起,跟在她身邊,作為近侍。
段争瀾強行讓自己思考局勢,陵國若從甯曲渡來,自己應當如何應對。
可惜,她滿腦子都是另一件事。
日前,有人從東軍赫連琮那裡捎來一份消息。
梧國要派人慶賀隕星原勢力的重新振作,順便談談增援的報酬事宜。
隕星原勢力本來就亂,部落之間有名義上的天鞭,卻遠沒有其餘五國權力集中,哪來的新君恭賀傳統?
六國之中,也隻有提前摻了一腳的梧國,有打算來慶賀新君立足。
但說得好聽,慶賀?實際上就是收債的。
而且段争瀾非常懷疑,這一切可能隻經過陳元曠的手,段建澤并不知情。即使知道個大概,對具體細節也不清楚。
段建澤要是知道,他這倒黴王妹在北方平原重新站穩腳跟了,不知氣得吃不下多少頓飯!哪裡還會有心情派人來“慰問”隕星原?
段争瀾無意識地用扇骨抵住自己的兩邊腮肉,她陷入思考的時候,暫時沒法維持人前的威嚴,行為舉止還是少年做派。
她在疑慮的,不止是還給梧國多少……
還有這次梧國派來的使者人選。
赫連琮傳來的短報上說,“太師親自派人來”。
段争瀾實在想不明白,“親自”和“派人”為什麼能連在一起用。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再說了,隕星原再怎麼說,也算是當今天下六大勢力之一,相當于兩國外交,為什麼不是“段建澤派人……”?
陳元曠才上位多久,在梧國國内已經隻手遮天到這個程度了嗎?
當然了,這裡所謂的“王上”被段争瀾自動替換成段建澤的大名,她實在是喊不出這個稱呼。
意欲取而代之者,怎麼會甘心好好地尊稱其人呢?
段争瀾在王座上苦苦思索了許久,直到溫卓然活蹦亂跳地喊她去馴馬,也沒捋出個所以然來。
她糾結的是……那人會自己來嗎?若是不然,為什麼非要加上“親自”?
“瀾君?”溫卓然遲疑地又喚了一聲她。
自從上次從鬼門關被段争瀾硬拽着回來,溫卓然愈發親近崇拜她,這幾天傷剛好,便和賀同殊搶着要在她身邊服侍。
一開始兩人還各自不服對方,打了好幾架,最後決定輪流上崗。
溫卓然負責一日,賀同殊負責一日。
蒼池就不一樣了,他仗着自己是老臣,每天都監工。
“……來了。”段争瀾把自己的小顧慮塞進腦海中的角落,應道。
就算陳元曠親自來又怎麼樣?現在不是公主與家臣的關系,兩國邦交,最忌諱有個人情感摻雜。
若非立足未穩,要維持勢力之間的微妙平衡,她還想把他捉起來出口惡氣呢!
段争瀾從牆上取下馬具的同一時刻,得出結論——再給陳元曠多幾張臉皮,應當都不敢再來面見前主。
反正以己度人,要是她做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真沒有臉再來見被背叛的正主。
“……瀾君?瀾君?”溫卓然擔憂地喚了段争瀾一聲又一聲,瀾君今天怎麼如此不在狀态?
哦不,應該說自從赫連琮那邊捎來消息之後,段争瀾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隻是這種狀态愈演愈烈。
今日是梧國預計來使的前一天,瀾君簡直魂兒都要飛了一般,摸着摸着駿馬的腦袋,就差點把手伸到人家嘴裡。
還是溫卓然一直注意盯着,才沒有讓她家瀾君的手受到什麼傷害。
十指連心,若是被咬上一下,也是要命的呀!
溫卓然正想說兩句提醒,見段争瀾仍然一副遊魂般的模樣,又不忍心了。
瀾君和她一樣是從梧國遠道而來,即将見到故人,肯定很激動呀!
溫卓然沒花什麼力氣,便說服自己理解了段争瀾的心情。
她得為主上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