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箭,前後交疊着,釘在了同一隻果子上。
前一箭出去後完全沒有停留,陳元曠預估那靶子跑動的方位,随即追上了後一箭。
在已經勝過一子的情況下,沒有選擇改變目标,很難不說他是在挑釁。賀同殊的臉都憋得鼓了起來,一時間面紅耳赤,梗着脖子,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下。
陳元曠倒是微微展露笑意,又回到往常的溫和模樣,仿佛方才那瞬間的冷臉隻是衆人的幻覺。
“領主盡興了嗎?”他客套問一句,但說話的同時已經占據賀同殊先前的座位,施施然落了座。
段争瀾有點好奇,她要是說“沒盡興”,這人能不能滾下去再表演一回。
不過她好歹也算是北方隕星原勢力之主,基本的體面還是要維持的。她此時隻想速戰速決,不想拉下自己的面皮陪他玩。
“無論如何,多謝梧國借糧。請問來使此行想要和我們談什麼?”段争瀾咬着後槽牙問道,故意就是不談方才的鬧劇。
沒想到陳元曠偏要揪着不放,不依不撓:“領主的茶,是隻給落敗者的安慰嗎?”
說完,目光投向段争瀾桌前的茶盞,意有所指。
這話表面語氣内容還算得體,但放在兩國談判的地方來講,未免也太放肆了。
段争瀾不明白他是要揚揚梧國國威還是怎麼着,眼下受惠于人,便也隻好讓旁邊侍候的給他滿上。
喝喝喝,燙死你。
段争瀾有意指的最新補上空缺的小侍女,讓她來倒茶。這丫頭叫小函,上次給她上的茶,差點沒把段争瀾從大陸最北邊的隕星原,一下送到最南邊的岚國去。
太燙了,燙到跳腳。
不過她還是留着人家,隻是讓有經驗的老人帶着她學學。
這下可不就派上用武之地了嗎?
“我看方才那位小兄弟,對領主這裡的茶點倒是挺熟悉的。”陳元曠簡直是得寸進尺,就差指名道姓要賀同殊來給他上茶賠罪。
段争瀾可是翹首以待那“熱茶”的威力,怎麼能讓陳元曠臨時換人?
“他不熟。”她搶在對方話音落下之前反駁道,堅持要讓小函來。
連賀同殊方才都是特地避開小函的毒手,才敢下口的,小函倒茶的威力誰人不知?可是陳元曠一個外人,怎麼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
他嘴角的弧度僵了僵,隻道段争瀾不舍得讓賀同殊上前斟茶。
“……”
眼睜睜見那冒着熱氣的清茶端到眼前,陳元曠也不急着喝,示意先放在自己的桌前。
“方才領主問,我此來何意。”陳元曠把話頭轉回先前段争瀾的詢問,“我們借糧隕星原,當然是希望兩國能夠合作共赢,穩定北方的局勢,對我們也有益。”
段争瀾急着看他被燙的窘态,但也不好明說,隻能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講。
“不過南北優勢不一,隕星原最有名的是駿馬,而不是稻草。我們先前給出的糧草,可以用戰馬來換。”
一聽這話,段争瀾連茶不茶的都抛之腦後了,皺起眉頭。
戰馬是重要的戰略資源,難道他們想直接從隕星原牽馬回去嗎?
“請問貴國,對這批馬的預期數量是多少?”段争瀾耐着性子,萬一隻是意思意思結個好呢?
“五千匹。”陳元曠平靜地說出一個炸雷般的數字。
段争瀾簡直要懷疑他是純粹來砸場子的了,這是做什麼?這是打算來搶劫啊!
陳元曠給赫連琮的那些糧草,夠養五千匹戰馬幾天?梧國就想這麼空手套白狼?
“領主别急,我們理解的可能不一樣。”陳元曠優哉遊哉地用茶蓋撇了撇浮沫,但就是不端起來喝,“此時離秋收有些時日,我還需要帶領梧國使團,留下來視察戰馬的飼養情況。”
……
段争瀾不知道從哪裡罵起為好了。赫連琮那種搬救兵的行為,等同于引狼入室啊!
這下好了,人家不僅連本帶利收回去,還要暴力駐軍。按他這麼一說,不就是變相的軟侵略嗎?
段争瀾的神色冷了下來,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别急”的。好一個理解的不一樣,意思是,先前她還沒有把陳元曠他們想得那麼不堪嗎?
可是事實就是,無恥之徒!
陳元曠手上抹去浮沫的動作停住,他細細品鑒了一番段争瀾生動的怒容,趕在她真的發火之前補充道:“這五千匹戰馬,不用隕星原出,從梧國境内來,陸續進入草原。”
“素聞領主馴獸之術一流,我們也就是想借北方風水寶地,把梧國之馬練上一練,等秋收之時,便帶着戰馬回去,保證秋毫無犯。”
陳元曠一臉認真,說的話也信誓旦旦。不過,他的保證在段争瀾這裡早就喪失了可信度。
“實話跟你說,隕星原就是靠草場馬源為生計,沒有梧國财大氣粗,裝備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