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朵暈乎乎的雲。
現在這片雲擡起眼,皺着眉打量他。
段争瀾見陳元曠避開自己的視線,不自然地咳了咳,“你說什麼?”
“有了名字,就是你的了。”陳元曠重複了一遍。
段争瀾還以為他要轉移話題,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執着,一時間有些無措,“那……那本君随便起一個。”
“本君想不到什麼好聽的名,要不還是——”段争瀾腦子仿佛搭錯了線,胡亂說道。
“是嗎?”
頂着對方有如實質一般帶着幽怨的目光,段争瀾突然有點心虛。
她以前,說沒說過“自己取名功夫一流”之類的大話啊?
記不清了,但是依照她對自己的了解,大概率是說過。
眼下隻好硬着頭皮來了,段争瀾拍拍小貓腦袋,“非讓本君起的話,橘色斑紋,和虎皮同色,就叫賽虎!”
小橘貓在她的手底下,舒服地打了幾個呼噜。
這名字跟她給其他人事物的賜名風格迥異,陳元曠總該不滿了吧——
結果一對上視線,陳元曠居然還笑得出來。
“好聽。”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違心,總之動作表情十分自然,“領主是希望它身體康健,比過老虎?”
段争瀾沉默着接受了誇獎,任由陳元曠把紗布纏上自己喉嚨。
過程中她還在想,要是他現在把她勒死了,怎麼算?
她能在斷氣之前,抄起剛才沒對付成巫和的刀,給他來一下嗎?
就在她咬着唇胡思亂想的時間裡,陳元曠完成了處理傷口的整套流程。
其實巫和造成的傷口面積很小,沒必要這麼大張旗鼓。
不過段争瀾早就習慣了陳元曠這麼緊張,她以前練武破個皮,人家都能記好久,估計是個人性格使然。
想到這裡,她“哼”了一聲,不是這種性子,怎麼做得好溜須拍馬的功夫呢?
“明日攻打上京,太師先回吧。”她指了指門口,根本不隐藏自己送客的意味。
“那賽虎先放我這裡照看。”陳元曠半托着還依依不舍的小橘貓,讓它從段争瀾身上下來,“領主明日出師大捷。”
——
巫和一事處理之後,上京城幾乎是紙糊的架子,一捅就倒。
狂浪早就和他的親信收拾行囊,拖家帶口地往南方逃了,留下空殼子一樣的上京防禦系統,段争瀾這邊意思意思,便正式收編了整塊的北方土地。
她命人在城中招貼告示,安撫上京原有居民,自不必談。
陳元曠好像很忙,急着回梧國複命去了。
段争瀾也能理解,畢竟一次押注大獲全勝,是該告知買家。
近日裡讓她較為頭疼的,卻是陳遷。
這家夥不知為何,自從上次上京一戰,便鬧了水土不服一般,連日不起,段争瀾想給四處加上防衛,人手都不足。
這天終于得了空,她親自去看望這位沒受傷但生病的“老兵”。
不見還好,打眼一瞧,倒把段争瀾吓了好大一跳。
“你别行禮了,躺下,躺下。”她忙道。
原本吊兒郎當皮肉勻稱的一個人,現下眼眶凹陷,綴着兩隻通紅的眼珠。
陳遷通身像是犯了浮腫,有類似血管的結構,在他皮膚之下鼓動,肉眼可見左右偏移,頗為瘆人。
“醫者說了病因嗎?”段争瀾碰了碰他的手背,溫度也有點偏高。
“打娘胎帶來的,忘記吃藥了而已。”陳遷朝她咧嘴一笑,滿不在意。
段争瀾的臉都皺成了一團,難以想象。
這種病,也能是娘胎裡帶來?那他娘懷他的時候,該有多痛苦。
“既然如此,怎麼也不注意點。”段争瀾知道他或許有不願告人的迷辛,見病人如此辛苦,暫且繞了開去。
“哎呀,瀾君你也知道我的,高興起來什麼都忘了。”陳遷龇牙咧嘴道,“那不是上京城破,大喜之事嘛。”
“休息幾天就好了。”他向段争瀾努努嘴,“瀾君能來,真是讓小人感動啊。”
段争瀾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朝她身後努嘴幹什麼?
“領主。”闊别幾日的人,由遠及近行來,手中甚至還端着藥爐。
陳元曠這麼快就又趕回來了?
段争瀾看看陳遷,又看看顯然是親自去煎藥了的太師大人。
合着他回北方,不去先向她報備,倒先來她手下這裡獻殷勤了?
這叫什麼事,挖牆腳挖到她段争瀾頭上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段争瀾攔在陳遷身前,生怕陳元曠要把自己能打的一員大将給當場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