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瀾君?”陳遷艱難地發聲,嘗試和稀泥。
從他的角度來看,段争瀾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就是不想讓陳元曠過來。
可是,他的藥還在他兄長手上呢!
陳元曠也真是的,當初火急火燎地薅了他的解藥去給巫和,是為了解段争瀾的燃眉之急;現如今拆東牆補西牆,倒是又被人家領主給逮到了。
遇到她的事情就顧頭不顧尾,這叫什麼,關心則亂啊。
“我問了去梧國的人,誰有類似的解藥,正巧太師從梧國回程,才求了他來。”陳遷見兩人劍拔弩張,他再不出聲說點什麼,真的可能要打起來。
“陳元曠又有解藥了?”段争瀾仍然滿是懷疑地觑他一眼,“什麼解藥都被收入囊中了?我怎麼不知道您改行了,現在是當世華佗?”
陳元曠雖還是被她攔着,卻明白段争瀾目前打消了些許疑慮,再接再厲道:“臣也不知是否對症,隻是順手捎了一份。”
他微微垂眸,眼前那張帶着怒意的臉氣得染上薄紅,讓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陳遷畢竟是領主手下,難道都不許臣獻獻殷勤,讓他多在領主面前美言幾句嗎?”
陳元曠又補了一句,眼見着身前的人頭上的火苗消下去些,張口問他:“那你為什麼回來北方,不告訴我?”
難道北方現在不是她做主嗎?為什麼要先來别人這裡。
“臣隻是回來送個東西,馬上就回去複命,怕麻煩領主。”
陳元曠低頭盯住她衣裳布料上的暗紋,成色極佳,可與往日在梧國當公主時的着裝媲美。
看來陵國雖弱小,靠着巫術撈到的油水也不少,她将來不用隻靠着草原上的遊牧馬群掙國防了。
“送什麼東西?”段争瀾看他一直端着藥爐,沒好氣地讓開身子,讓人端到陳遷床前放下。
陳元曠一時沒回她,段争瀾有些惱,“你要賄賂我手下?”
“是留給領主的東西。”
段争瀾馬上要跟着說出口的嘲弄被堵在喉嚨裡,點着頭移開目光。
“哦。”
——
說來也奇,陳遷服下從梧國帶回來的藥之後,便火速痊愈了,簡直藥到病除。
北方數十年來第一次統一,段争瀾擴張了東部的版圖,安頓停當之後,重回西邊王庭。
這裡暫時由寇樂存鎮守,而她需要集結人馬,重新分配各地兵力。
結果她剛回到王庭,下馬回營換衣裳的功夫,便迎面碰上了眼睛紅彤彤的小函。
不知道是怎麼委屈哭了,淚痕未幹,像隻兔子。
小函見着段争瀾,哽咽着吸了一下鼻子,上前問安:“領主好。”
“怎麼了?哭得這麼難過。”段争瀾問了一嘴,順便小心着,不要讓小函把自己的外袍給扯壞了。
沒辦法,人家還是小孩子,她這個年紀按時起身都費勁,當時還沒有陳元曠每天喊醒的服務,簡直難以想象小函等人從小就如約點卯的痛苦。
“沒事,領主。”小函慌張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偷偷瞧了一眼領主,見段争瀾沒有嫌棄她不耐煩的樣子,心中一酸,淚珠子又往外湧。
得了,段争瀾知道這小丫頭哭得渾身發抖沒有力氣,保不準就要走着走着摔一跤。她認命地自己捧着解下的外袍,自己挂好。
“來這邊坐一下,嗯?”段争瀾拉開桌椅,好聲好氣地勸着人。
小函是從南邊的炎國逃難來的孩子,小時候據說家境不錯,也是富養出來的小姑娘。到了隕星原人生地不熟,她時常想家,适應沒有旁的侍女快。
段争瀾當時是把她從關押寇樂清的大帳旁邊,把小函和一批底層的下人放出來的,據說都是被赫連珏降罪過的下人,“手腳笨拙”、“不通聖意”。
鑒于小函的身世,以及當時被放出來凄慘的形容,段争瀾一向是讓她先學着做點輕活,想着孩子還小,如果再背太多職責,恐怕難以承受。
這麼一慣呢,小函就比較依賴她,也不知段争瀾去陵國攻城這月餘,她受了委屈的話,有沒有找到人傾訴。
“從哪裡回來的?”段争瀾問小函,她毛手毛腳的,說不定就被哪個主子訓了想哭。
“從……從樂清姑娘的帳中來。”小函哭得一抽一抽,不住地用段争瀾遞過來的手帕抹眼睛。
“樂清?”段争瀾近來忙得團團轉,差點忘了這一茬。
寇樂清是寇樂存的妹妹,先是家中被屠,哥哥離散,又被赫連珏擄來押給叔父,也是個苦命人。
不過她沒來得及和寇樂清說上一句半句話,就急匆匆地領軍出征了,竟然也尚未知曉這位姑娘的脾性。
今日正巧,不如從小函這裡做切入口。
“你在樂清姑娘那裡做的什麼事?”段争瀾見她把好好一塊手帕沾染地皺巴巴,歎一口氣,又遞了一塊新的帕子過去。
“小函,小函就是過去送吃食。”小函嗫嚅着。
“你把飯盒倒在人家身上了?”段争瀾打量她的神色,又結合小函日常的幹事效率,不得不如此猜到。
那人家就算是菩薩心腸,也得橫眉怒目一下子吧。
小函這麼被吓到,倒也說得通。
沒成想,眼前的小丫頭一臉不服氣,點了點桌子,“小函沒有,領主去陵國這幾天,小函沒失手過!”
段争瀾不由失笑,小丫頭用詞未免太大,不過氣勢逼人,确實是笃定萬分的。
“那是樂清姑娘怎麼了嗎?”
小函癟癟嘴,“我聽說樂清姑娘本來就是冷性子,以為最多不聲不響。”
“但是我一進屋,樂清姑娘就像見着鬼了一樣,臉色鐵青,拿東西砸我!”
小函可憐兮兮地把手一攤,“領主您評評理,我有那麼可怕嗎?”
段争瀾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