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争瀾目送着丁鹽離開,吩咐小函好好跟着他,有什麼情況及時跟她彙報。
她自己留在原地,從武器架上挑了一柄長劍,握在手中。
她在床上躺了這幾天,手上沒什麼力氣,差點把劍摔在地上。
“啧。”她将劍尖拄在地上,甩了甩有些發麻的右手。
是不是應該從基本功練起?
段争瀾沉思着。自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武學師傅的可能性有多大?
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改變策略,将吹毛可斷的利劍收入劍鞘,舉着封口的長劍,在演武場的邊沿走了一圈又一圈。
權當鍛煉手臂力量了。
不知過了多久,段争瀾低頭看一眼地面。
日上中天,她的影子也已經縮到自己腳下方寸的地方。
這不應該是午時前後了嗎?
段争瀾暫且不去想自己拎着劍走了幾個時辰的事,到底蠢不蠢。
現在的問題是,丁鹽和小函,人呢?
——
正院閣樓這邊,小函正在奮力追趕賽虎。
橘貓這三天來習慣了段争瀾的投喂和撫摸,被丁鹽一激,便朝門外撒歡兒似的蹿去。
“等等呀——”小函聲嘶力竭地喊道,剛剛丁府丞下手重了些,賽虎就炸了毛!
她站在門邊,本來想按領主說的,看好丁鹽的一舉一動。
結果閣樓裡沖出一道橘黃色的閃電,丁鹽在裡面大喊一聲“追!”
她手忙腳亂地跟上,由于距離最近,倒是跑到了最前面。
賽虎雖然分量重了些,身型卻輕盈,上蹿下跳,往後方的園林群沖去。
“前面是蓮花池——”
丁鹽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後面提醒。
小函腳下一滑,撲倒之前伸手向前揮了揮,試圖将賽虎抓住。
“啊啊啊啊!”
結果就是,一人一貓,統統落水。
丁鹽一個頭兩個大。
他不識水性,身手不佳,隻能往反方向跑。
“來人,來人!!”
段争瀾就是在這時候放下手中長劍,同時莫名地感受到,太師府突然熱鬧起來了。
這些黑衣人怎麼都在往後面趕?
她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跟着人流走。
期間段争瀾還分心觀察了一番這些太師府侍衛的身手,不知道雁書在其中是什麼水平。
能不能選一個陪她練功夫呢?
蓮花池旁,圍了一圈人。
黑衣侍衛們動作迅速,已經将賽虎救了上來,小貓渾身濕漉漉的,看着落魄不已。
段争瀾走過來,人群自動給她讓了一條路。
她蹲下摸了摸賽虎的腦袋,後者“哼哼咪咪”地叫起來,跳進她懷裡。
蹭得段争瀾身前一片濕。
她僵了一下,莫名覺得有些不适。
倒不是因為賽虎,而是因為……她是不是對“髒”這件事的容忍度很低?
對了,前幾日陳元曠與她介紹情況的時候,隐晦地提過一句,“阿瀾喜歡幹淨的衣裳”。
她當時還疑惑,誰不喜歡幹淨的衣裳?是以在總結時都沒有提到過這一茬。
現在看來,自己是特别受不了髒污,到了超過常人的程度。
段争瀾回過神來,發現衆人雖然因為她的到來散開了些,卻依然守在池邊。
這是在做什麼……?
丁鹽撥開人群擠了進來,急道:“夫人你帶來的小丫鬟,也掉進去了——”
“什麼?”段争瀾不可置信,“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救人啊?”
“這……小函姑娘年紀尚小,不好與外男接觸。”
什麼内不内外不外的,人命關天呀!
段争瀾将賽虎遞給旁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侍衛之一,叉腰質疑道:“這叫什麼道理?”
再環顧一圈,這麼些活生生的大塊頭,居然一個敢吱聲的都沒有。
段争瀾怒從心頭起。
沒人救小函,那她親自來!
她不是不明白,丁鹽說的話,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太師府整體的态度。
她如果跳下去救了人,有很大的概率惹怒陳元曠。
到時候她連功夫都沒學到——不對,傷都沒養好,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段争瀾心裡想是這麼想,腳上蹬掉鞋履的動作卻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她将衣袖一挽,就要下水。
“夫人!”丁鹽腦中轟然炸響,隻覺得自己的死期将近了。
“快點攔住夫人!”丁鹽難得跳腳,丢了往日裡一貫的書生矜持,“你們幾個,快去官道上尋大人去!”
按照常理,陳元曠早朝之後便會回府,如今遲遲不歸,恐怕是被段建澤留在宮内商議要事。
但丁鹽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隻能祈禱,大人能早點回來收拾這場鬧劇。
“诶,按你們的邏輯,”段争瀾靈活地躲開四面八方伸來的手,“這就不算男女授受不親了?”
“安心你們大人回來,砍掉你們的手!”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止住了動作,不敢再進一步。
這就給了段争瀾充足的時間,小跑兩步,“撲通”一聲投入湖中。
水底下波光湧動,暫時隔絕了岸上的喧鬧慌亂。
段争瀾屏息閉氣,撥開紛亂思緒,一徑向前。
本來她也不剩什麼記憶了,在蓮花池邊跳下之前,連自己會不會凫水,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