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裡亂成一片。
小函躲在東苑牆下,大氣不敢出。
領主說了,一旦發現事情有變,她可以馬上自己躲起來,往西邊柴房這裡找她。
小函這一躲,就變成了“夫人突然從屋裡消失,現場一片狼籍”。
丁鹽就是如此向陳元曠報告的。
片刻之前,段争瀾站在柴房門口,腳邊一隻叼着鑰匙串的橘貓。
“咔嚓”一聲,她踹開緊鎖的柴門。
溫卓然剛将眼前的信紙攥入手中,便看到柴房門大開,陽光混雜着灰塵,從段争瀾所在的地方蜂擁而至,擠進她的視野。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見到明亮光線的緣故,溫卓然的眼眶有些酸澀。
每日都有人送來食物,監督她的起居。
但從來都是蒙着眼睛,溫卓然沒有更進一步,去解救瀾君的機會。
她偷偷在外面地上撿了幾塊石子,在柴房的地裡畫正字,生怕忘了自己來到這裡多久。
石子快要磨平了,她想救的人,竟然直接出現在自己面前。
溫卓然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瀾君……”她手上腳上的繩索,皆被段争瀾利落切斷,一下子恢複了自由之身。
怎麼兜兜轉轉,又欠瀾君一條命。
“噓——”段争瀾擡起一隻手指按在唇上,“先别急着叙舊,我們要去把小函帶上,馬上逃。”
溫卓然拼命點頭,她喉頭發澀,确實也講不了幾個字。
隻是她眼見着,瀾君的眼尾也是紅的,說話之間卻鎮靜非常,像個沒事人一般。
“你的武器被收走了嗎?”段争瀾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嗯,不知道被放在了哪裡……”
“用我的。”段争瀾将自己腰間備用的另一把短匕塞進溫卓然手中,兩人快速離開了柴房。
賽虎在門口喵喵地叫了幾聲,似乎是不舍。
但段争瀾向它搖了搖頭,這橘貓便收了聲,乖乖地蹲在柴房門口,閑适地進入了曬太陽的狀态。
段争瀾拉着溫卓然的手,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着往北邊園林裡去。
大門肯定有人守着,隻能往後院碰碰運氣。
小函如果足夠機靈,這時候也該在這條路上了——
段争瀾如此想着,迎面卻飛來一隻驚啼的雀鳥。
它撲扇着翅膀,似乎在預警着什麼。
段争瀾連忙一扯溫卓然,兩人齊齊躲入右邊牆後,暫時停下腳步。
前方傳來窸窣的細響。
起碼不是巫和,巫和發不出這點聲音。
段争瀾這樣判斷,又差點被自己這種毫無信息含量的思考氣得笑出聲來。
笑話。她這些天來,就是一場笑話。
現在清醒了,誰也不能攔着她掙脫出這可笑的樊籠。
“怎麼說?”事不關己的看戲語氣,是陳遷。
“前面有人落水了,似乎是上次蓮花池那個小丫頭。”
回他的是一個段争瀾不太熟悉的侍衛。
“現在所有人都去西廂守着,不必管了。”
小函?!
段争瀾與溫卓然對視一眼,呼吸急促。
若如陳遷所說,太師府所有人手都去看住賽虎那片區域,她與溫卓然全速向前,逃脫的可能性很大。
可她不能丢下小函不管。
即使勢必拖延時間,也會鬧出更大的動靜。
溫卓然按了按她的手,對段争瀾點點頭。
她永遠支持瀾君的決定。
兩人屏息等待了一會兒,感受到人聲漸行漸遠,便從牆後閃出,往最近的湖中跑去。
遠遠望去,那岸邊趴着一個濕淋淋的人影。
小函,自己爬上來了?
段争瀾頓覺不妙,隻見那人勉強支起身子,惶恐地對着她擺手。
确實是小函,不是别人。
“領主,快跑!”
段争瀾也許是一朝記憶恢複,過往捕捉獸類眼神的能力成了本能,竟然能一次看懂小函的口型。
她沒有停頓,繼續朝着小丫頭的方位奔跑。
後方來人了,她當然知道。
但是這時回身去看,就是純粹的浪費時間。
還有一段距離,還可以再賭一把……
“瀾君。”陳遷不知何時從原路返回,站在牆下抱臂看着她。
能做出這種驚動全府的大動作,不必說,段争瀾肯定是全想起來了。
願意為了手下以身涉險,他也沒猜錯。
隻是太師府中天羅地網,她恐怕逃不出去了。
這麼想想,還真的有些可惜呢。
段争瀾将入水過了一遭,被迫陪着陳遷演戲的小函拉了起來,她還在不自覺地打着寒戰。
而後,她并不回應陳遷的招呼,帶着兩人便往最近的府牆飛掠而去。
“诶,怎麼這麼着急!”
陳遷本以為多少也算老相識,起碼能說上兩句話吧。
結果段争瀾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他隻好提氣便追。
邊追邊喊:“瀾君,沒用的——”
雙方在府牆下對峙的時候,段争瀾這邊竟然以三敵一,氣勢上勝了一籌。
“你要怎樣?”段争瀾将兩人護在自己身後,怒視陳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