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純白的毛色被陸審“試用體驗”蹭了兩下鞋邊,變得有些灰撲撲。
這不是别的,是跟來的跳珠!
陸審能把跳珠當作純白的毛毯,多麼令人驚歎的觀察力。
段争瀾忍住嘴角的抽搐,難以想象納這麼一個夫侍,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為了白花花的銀子……
無論如何,等下得把小白狗跳珠洗洗幹淨。
——
不同于晠國這邊一派歌舞升平的和樂景象,梧國虹都近幾日陰氣森森,人心惶惶。
連着下了兩日雨,空氣都是潮濕的。
王宮正殿之外,數十重玉階之上,有人靠着欄杆枯坐。
陳元曠望了望自己雙手濺上的血迹,頹然阖眼。
段建澤死了。
那年走入大雪中時,他的兩樁心願,都已了結。
可心口的空洞卻沒有如他所願自行愈合,而是越演越烈,幾乎将他整個吞噬。
晠軍是重振旗鼓又打起來了,可她到底在哪裡?
“大人,炎國已亡。”
身後影子一般的人悄然而至。
“晠君是假喪。”
陳元曠勉強找到支點站起身來,神态恢複如常。
“還有什麼大事?”
“晠君将晏弘雅一族流放潞門山,收了首富陸氏入宮。”
“陸氏,入宮?”陳元曠冷哼一聲,“我不記得炎國陸氏有女兒。”
“入宮的是獨生子,陸審。”
暗衛保持着自己的視線盯住鞋尖,玄黑的夜行靴在雨中,顔色似乎也要更深一些。
那或許是他的幻覺。
就像現在大人的語氣一樣,怎麼可能比方才那句還要冷——
“我要他項上人頭。”
暗衛僵了一瞬,随即領命而去。
留下原地一人喃喃,“阿瀾,攻下一國就要收一人嗎?”
“速速行軍到梧國罷。”
——
“讓小溫将軍過來一下。”段争瀾眯着眼,指尖點了點晏弘雅所呈巫毒圖的某處。
為保這孤品的安全,她将手中原版拓印了幾份,這份也是副本。
不知是不是拓印模糊的問題,段争瀾總覺得……眼前有一處地方,眼熟得很。
她摩挲着眼前卷軸的右下角,原版這裡應當已經起了毛邊,褶皺不少。
這一塊方方正正的圖樣,像極了某種紋章。
“瀾君,你找我?”
“嗯,看看這角落上的痕迹。”段争瀾讓開位置,給她指出右下角。
“這是……印章?”
溫卓然咬了咬唇,無意識地縮緊了瞳孔。
“看起來像刻有主人名姓的私印。”段争瀾補充道。
霞飛镖局被仇殺的镖頭,溫卓然的父親溫騰,也有一枚這樣的私印。
“你父親當初是不是常往東北方走镖?”段争瀾問。
“是,從虹都到陵國國界,是他負責的線路。”
“我當初去隕星原,不走直線,而是借道鐘璧城……就是因為父親日日講那條路線,我熟悉。”
段争瀾默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背,試圖讓溫卓然放松些。
“這是一條線索,霞飛镖局當初慘案,也許與陵國所制巫毒有關。”
溫卓然無法控制地顫抖着,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瀾君……”
“晠軍一定會攻下梧國。”她的瀾君鄭重承諾,“到時我親自去問段建澤,他究竟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
段争瀾握住她肩頭,盡力穩住她失控的身體。
溫卓然以為自己已經在行伍之中練出了更堅定的心性,卻總是在瀾君的話語中潰不成軍。
如果當初沒有路過賀家村停下,她要如何尋找真相?
溫卓然猶豫着,不知道是否能夠回抱瀾君。
就在這僵持的當口,宮中侍衛的驚呼聲傳來。
“有刺客,護駕!”
“往後宮去了——”
段争瀾與溫卓然對視一眼。
這裡是炎國的王宮,晏弘雅原本的地盤,她還沒來得及收拾分配,如若都城不在此處,那收拾了也毫無意義。
後宮如今一個人也沒有,連陸審也隻是睡在偏殿,等着回程之後再安排住處。
所以到底有誰會在炎國剛剛亡國的時候,沖進後宮?
采花賊嗎?
……等等。
陸審。
段争瀾眼前瞬間浮現出他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樣,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