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我有東西賞給你。”段争瀾将人勾到與自己隻餘一掌的地方,幽幽道。
她可不放心讓陳元曠輕輕松松地脫離控制。
正巧,晏弘雅獻上來的陵國巫毒圖,将将研制出了第一味藥。
如此,不讓陳元曠試試,都算是虧了。
段争瀾不懷好意地笑,她從來都是睚眦必報的人,這一點不會随着她當王上而改變。
陳元曠對她做過什麼……都等着一樁一樁還回來吧。
“阿瀾要親自給我嗎?”陳元曠連日來黯淡的眸光忽而閃了閃,滿是期盼的語氣。
段争瀾颔首。
——
陳元曠出使岚國,建立聯盟的事,說成也算是成了,不過與最初的設想有出入。
岚國為北方四國合一的進程速度震悚,雖然接受了梧國的要求,但卻讓陳元曠當他們的人質。
說是這樣,才能暫且相信梧國議和的誠心。
“繞開潞門山,從涿江渡進岚國。”
段争瀾在營帳中下了決策,此言一出,擲地有聲。
陳元曠雖說被扣留住,消息卻沒有被扣押。
這不是岚國網開一面,而是段争瀾事先為防萬一,馴了信鴿與陳元曠互通有無。
這些小小的空中信使,把岚國的一應地形信息統統傳了出來。
在群山之間作戰,有了指引,就如同人走夜路有了燈籠一般。
“那夫郎怎麼辦?”戰船雅間,小函為段争瀾更衣,小聲地問了一句。
“他那麼狡猾,自己有辦法。”
“瀾君說有辦法,那肯定有法子!”小函點點頭。
段争瀾沒告訴她,自己其實未必心中有底。
若是陳元曠想不出晠軍兵臨城下時的金蟬脫殼之計……如今山水相隔,她也沒什麼好幫他的,各憑本事吧。
——
岚國本身就處于大陸最南部,而在它的最南部,是涿江歸流入海之地,湖泊遼闊,名曰榆下湖。
榆下湖占地甚廣,周圍沼澤環繞,依據傳聞瘴氣彌漫,毒得很。
段争瀾擁有先行之利,聯合東邊陳元曠部署好的梧國境内兵力,将岚國殺了個措手不及。
不過直到她攻下岚國大部分國土,隻餘最南方的榆下湖……
陳元曠還是杳無音訊。
岚國國君姜氏,畏懼俘虜之災,已于王都破滅之時自焚,留下的臣子段争瀾一一訊問,卻都問不出陳元曠的去向。
一問,就答“當初王上親自下令”,他們沒有權限了解相關情況。
段争瀾于是隻能每到一地,都大費周章,挨家挨戶地貼告示廣撒網。
就這麼一路到了榆下湖。
“瀾君,傳言道前方毒瘴深重,不可再行了。”蒼池提醒。
即使是岚國本身,将榆下湖劃入自己版圖,也未曾有過什麼實質性的管理措施。
活物一旦入内,難以回返。
段争瀾翻身下馬,“暫且無礙,那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怎麼能丢了人?”
如今随行衆人尚且沒有任何不良反應,說不定,毒瘴之事為傳言。
就如同陵國的巫毒,也許隻是人為之災。
她擡手揮散跟前的一方迷霧,眯起眼睛。
雖說還沒有不适症狀,但目之所及的清晰視野範圍,确實太少了些。
“大家将口鼻掩住,再向前行。”段争瀾下令。
她從自己衣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這小玩意兒用料實在,圍住臉的下半部分綽綽有餘。
段争瀾心思電轉,輕拍雙掌,招呼斷崖上前來。
老馬識途。
她仰起頭,再一吹骨哨——就是那枚存有裂縫的老古董——招來一群體格巨大的雁鳥。
鴻雁高飛,不受地表情況的影響。
……人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之下,比鳥獸可要遜色不少。
與此同時,沼澤深處。
一群人拼命巴住池中唯一矗立的固定物。
那是一座巨石,容許人們在它上方苟延殘喘,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大人,您怎麼樣了?”
如果段争瀾來聽,她一定能立馬分辨出來,這是雁書那小子的聲線。
陳元曠領命回梧國布置的那一趟,将雁書從已封的太師府又帶了出來,随隊去往岚國求和。
此時雁書滿手髒污,目光中全是迷茫與恐懼。
雁書心目中那個永遠運籌帷幄的大人,正阖着眼,呼吸微弱。
陳元曠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月夜,雙腿鑽心地疼,卻不知具體傷口源自何處。
更有甚者,他雙眼被瘴氣毒傷,眼前一片模糊。
“信鴿……還能救你。”陳元曠低聲道,“出去之後,告訴瀾君,我又背叛了她。”
“什麼背叛?”雁書摸不着頭腦,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陳元曠緩了緩,喘了一口氣。
他的阿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若認為這是一次叛出,就不會為他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