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瀾君從梧國帶來的新人?”陸審本能地往後縮了縮,把自己擡起的手也放了下來。
他在冊封大典上見過陳元曠一面,兩人之間沒有交流,但好歹認得長相。
陸審咂咂嘴,他還以為昨晚瀾君去陳元曠那兒了呢。
今日看來,未必如此。
“瀾君給你的?”陳元曠對陸審的問題不做回答,目光隻放在他所炫耀的吃食上。
陸審摸摸鼻梁,點頭應是。
“陸公子介意分享嗎?”陳元曠語調平緩,似乎陸審的恐懼本能隻是錯覺。
這後宮裡還沒有皇後那類角色,他們晨起也不用去問安,閑得無聊,剛好碰到,那當然要……
陸審将腰闆一正,開始自己心目中後宮中的争鬥,“你叫我什麼?到了宮裡,哪裡還有公子不公子的?”
一旁侍候的宮人都在竊笑。
眼看着陸審越演越激動,嘴裡不知嘟囔着什麼,伸手往陳元曠身上搡去。
不說在宮裡了,就算他沒有被瀾君收入後宮,在外頭遇見情敵,上手揍不是更有氣勢嘛!
陳元曠皺眉,擡手擋開了一股腦沖上來的陸審,正欲開口。
“住手!還不快放開他。”
段争瀾含着微怒的聲音,自小徑盡頭傳來。
新任晠君将早朝政務處理完畢後,陸審着人請了她好幾次,段争瀾想着到底要聯絡下感情,便過來看看。
怎麼照面就是兩個男人在掐架,第一天就後院起火?
段争瀾批奏折本來就頭痛,這場鬧劇更是讓她太陽穴突突跳。
她随意瞥了一眼彼此沒有好臉色的兩人,下意識覺得陸審都喊他過來了,再怎麼也不可能主動動手。
如果是那樣,也太蠢了!
“陳元曠,放開。”段争瀾見兩人還愣在那裡扯頭花,咬牙上前拉架。
他身手不凡,不是陸審拉扯兩下就能如何的。退一萬步來說,如果陸審主動出手,說不準連人家衣袖邊角都摸不到呢。
陸審人是呆了些,但這也不是陳元曠剛來她宮裡就欺辱人家的理由呀。
段争瀾回想起被派來刺殺陸審的巫和,心頭一顫,攔在呆瓜富公子身前,一副護犢子的姿态。
不會還想着殺他吧!
陸審若死,她在炎國的風評,可不會好到哪裡去。
畢竟他雖然沒有什麼聰明才智,但有名。
陸審在炎國原國土上的名氣,就是她作為新君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我沒有……”陳元曠招架格擋的右手,被段争瀾扯開,重重地甩在空中。
“你要是這麼有閑情逸緻,能不能去做點旁的事?”
陸審扯扯段争瀾的衣角,後知後覺地想要解釋。
“行了行了,咱們走吧。”
沒想到瀾君被他這麼一拉袖子,倒是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那個,瀾君……”陸審指指自己,還在組織的語言被段争瀾一彈額頭打斷。
“我知道,你不是想講愛吃的食譜嘛,回去慢慢說。”
……陸審眨眨眼,閉上嘴,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陳元曠。
算了,在後宮,這樣應該很正常吧。
——
“瀾君,夫郎在外求見。”
“讓他進來。”時已入夜,段争瀾開始手撐着腮,正在無聊。
不過小函還是一如既往,不太靠譜,哪個夫郎都不報。
段争瀾隻好自己猜。
她起了玩心,将玉骰子往案上一擲,估摸着雙數是陳元曠,單數是陸審。
骰子落下,骨碌碌滾動的聲音未停。
“瀾君。”陳元曠已經到了她跟前,斂眉垂首,手中拿着一卷字紙。
段争瀾頗掃興地拍拍手,也沒看桌上的骰子情況如何,徑直走下去,在他身前站定。
“你來做什麼?”段争瀾盡量心平氣和地問,不去遷怒早上的事。
當時陳元曠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看他們走遠,也怪可憐的。
段争瀾想,既然當王上了,就要雨露均沾平衡處事,再不能像在隕星原時那般任性了。
置氣還不是損傷自己身體與威嚴,不值得。
“瀾君先前所說對岚國的策略,都已标注在這張圖上。”陳元曠展開卷軸。
在段争瀾仔細去瞧圖上内容時,他不着痕迹地将視線從自己手中移開,望住她垂落投下陰影的眼睫。
那兩扇如同鴉羽,在夜裡燭光下,時而輕輕顫動着。
阿瀾應當是厭棄他了。
從昨晚到今晨,他已無暇去考慮陸審的問題,腦中隻想着段争瀾對他的态度。
為了延緩這種痛苦,他昨夜醉極,還是強撐着起草了大緻綱要。
段争瀾與陸審走後,他補上了更多的細節。
總的來說,岚國地處南方丘陵,山多地險,易守難攻。
如果直接進軍,必然損失慘重,這也是段争瀾非要留着陳元曠的原因。
若陳元曠代表梧國,假意與岚國結盟,說以“唇亡齒寒”之理,可令岚國對梧國交托一定的軍事布局。
包括但不限于軍隊力量、地圖防線、儲備糧倉等重要信息,以及一些關卡的通行權。
“臣可以即刻啟程。”陳元曠見她從圖中擡起頭,偏開了自己貪戀凝望的目光。
“記性不好。”段争瀾嗤笑一聲,視線朝下盯住他的唇,“應該自稱臣侍,又不是正經的朝臣。”
“……是。”陳元曠眼神飄忽了一瞬,抿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