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孺激動落淚,他看着眼前與自己十分相似的挺立少年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隻是父子多年未見,眼前的少年不知還會不會認他。
霍長卿紅着眼忍着淚意看着霍仲孺,他不明白為什麼就算他母親與霍仲孺分開他也不曾來找過自己,而他因着少年人的自尊也從未主動問過生父之事,他環視周圍的環境一眼,一棟小茅屋,野籬圍成的院落,雞鴨亂走……
他竟然在這樣的場合第一次見到了他的生父。
霍仲孺有些手足無措,他低下頭拉着霍長卿在小桌子前坐下,又看了一眼程嬌,“這是公子的夫人?”
程嬌道是,并無霍長卿那般激動,隻是暗暗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冷靜些。
霍仲孺手心冒汗,左手指摳着右手指,“是何時成的婚,公子如今也有十七……”
霍長卿似是鼓起勇氣,擡起頭打斷了他,“你是我的父親。”是疑問也是肯定。
霍仲孺頭更低了,他不敢直視霍長卿的眼睛,“是。”
“你有了兒子,有了妻子,看起來過得也很好。”霍長卿道。
霍仲孺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忙解釋道,“不,我心裡一直很想你。”
他歎了一口氣,回憶起了那些陳年舊事,“當初你母親還是平陽侯府中的侍婢,我們私定終身,我雖然位卑職小,卻也打算與信陽公主說清此事,可不知為何你母親那段日子卻對我日漸疏遠,我任期将滿,送去書信卻無一封還報,我以為你母親反悔,惱怒之下也就離開了。
後來音信斷絕,我也再沒有打聽你母親的消息,更不知道原來我還有一個兒子在世上。可是一見了你這張臉,我就知道……”
霍仲孺說着,有些哽咽,“十多年來,我竟是從未陪伴過你,你竟已經娶妻成人了,我沒有臉見你。”
霍長卿一直聽着也慢慢低下頭去,他不想讓程嬌看見他的眼淚,他聲音有些枯澀,“你……”
霍長卿有一肚子問号,卻終于沒說出口。
霍仲孺道:“你可願喊我一聲爹爹?”
霍長卿默了默,沒有開口,他還不太習慣。他心中有些隐秘的想象已久的熟悉,可面對霍仲孺這張面孔,他卻又是完全陌生的。
阿嬌适時擋在了他面前,“伯父,怎麼不見伯母?”
霍仲孺斂了斂傷心神色,“她去買冬衣了,光兒長得快,一年一個個頭,去年的衣裳今年就穿不下了。”
阿嬌看了霍光一眼,他的鞋子有些不合腳,是材質很好的皮靴,不過年頭已久,因為打了太多補丁有些凹凸不平,想來霍仲孺并不一直是這般狀況的。
阿嬌道:“那伯父如今是做什麼?可有任職?”
霍仲孺道:“本是在溧陽縣任職,因得罪了上司,已經卸任,也是這幾日才回到長安,打算歇一陣子再去友人帳下做個參軍。”
霍長卿也已經收起了多餘的情緒,“最近邊境不太平,龍飛将軍帳下的主簿等十餘人被匈奴人抓去做成了肉醬,眼下軍心浮動,不如留在京城。”
霍仲孺道:“京城固然太平,可無去處,不如邊境,或許殺他一兩個匈奴還能掙些功名。”
阿嬌道:“這倒也是。”
霍長卿看了霍仲孺一眼,不是他鄙夷,霍仲孺這身闆一看骨頭都是松的,去了邊境隻怕無人照料反被匈奴活捉。
長卿想了想,“我的朋友正缺一個書記,我回去問一問,若有需要你再去赴任如何?”
此話一出長卿的背便被掐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阿嬌,霍仲孺道:“太麻煩了,你不必替我操心,我年輕時也是斬殺過山賊的,區區匈奴,我應付得了。”
長卿看着笑得質樸的霍仲孺,他和他的父親陳掌不同,陳掌出身名門,說話做事向來有一股自然的貴氣。霍仲孺則不同,他的身上帶着一股草野之氣,讓人覺得親切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