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卿聞言無奈道,“那你還是别說了,帶壞了小殿下,姨母準要拿你問罪。”
劉據其實本就不想回宮,見阿嬌挽留立刻應道,“表嫂快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阿嬌看了一眼長卿,貼近了劉據耳邊。
……
劉據在府中玩到宮門将要關閉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阿嬌送走他和長卿走在路上閑聊。
“小殿下似乎很喜歡你。”
“姨母隻有殿下一個孩子,所有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了殿下身上,因此對他管束得緊,小小年紀,就要作出一副老成模樣,處處受着規約,也難為他了。”
阿嬌道,“殿下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他。”
“殿下也喜歡你。”長卿笑道,“他本是活潑的性子,被拘束壓抑得像個小老頭,所以我常帶他練劍騎馬,去市井街邊走一走,隻是姨母總要生氣。
說起來最近姨母在宮中閉門不出,想必正是因此殿下才得脫空出來。”
“閉門不出?”
隻是閉門不出啊……那還不夠,遠遠不夠。
“是啊,也不知姨母是否生病了,連小殿下也不見。”
“不必擔憂,左右還有陛下呢……殿下如此尊貴,又深得陛下寵愛,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長卿對她笑了笑,心中卻隐隐有些不安。擡頭一看,便見到滿天的烏雲不知何時已黑壓壓地聚集在眼前,風雨欲來……
劉徹看完劉據交上來的課業,狠狠地甩了眼前的小兒一巴掌。劉據被打得撞在地上,繼而又趕忙跪立起來,他心中緊張驚惶卻又不知到底哪裡惹得皇帝不快,故而帶着暈乎乎的腦袋沉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敢做不敢言?”
“兒臣…兒臣不知做錯了什麼。”
“這是你寫的東西?”
他覺得父皇已經發現了表嫂替他抄寫之事,可是他不能恩将仇報将人供出,于是硬着頭皮道,“是…是兒臣。”
那雙繡着龍紋的玄履緩緩走了過來,“朕再問你一遍,這上面的字是你寫的?”
“的确是兒臣。”
“好。”劉徹怒極反笑,“來人,将太子帶去宗正寺,按家法處置。”
侍衛聞言有些猶豫,欲勸說道,“陛下,殿下還小,家法…那二十闆子這小孩子身子骨弱,打出個好歹來……”
“朕就是要他識好歹。”劉徹嘲弄地看着劉據,“帶着你這些破紙,好好反思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劉據走後劉徹灌了一碗茶水,仍不解氣,喚來江充,“太子今日見過誰?”
江充道,“殿下下午在霍将軍那裡待了一會兒。”
“霍長卿?”霍長卿的名字在他腦中隻是一閃而過,不知怎的,他卻想到了另一個人。
又是她!
他臉色眼見的黑沉下來,仿佛已經想見那女子得意的蓄意勾引的眼神。
他分明警告過她,她竟敢再度惹是生非。可問題是她這筆迹其實并不十分像他,反而有三四分像她……
他的心中猛然一緊,怒火随之攀升,那張并不肖似的臉卻有着與她一般的動作神态。東施效颦,卻又在他心頭揮之不去,勾出他心底掩埋已久的惡欲無法釋放……
他忽而站起身,寬大的衣袖牽連一桌的竹簡香爐稀裡嘩啦倒在地上。他的心中越發煩躁,最後忍不住對江充道,“宣霍夫人進宮。”
江充有些驚訝,“現…現在嗎?已經入夜……”
“叫你去就去,将她押來。”
“是。”江充惴惴地起身,走到門口時又聽見身後那人煩躁的聲音。
“算了,叫水來,朕要沐浴。”
兩充不知眼前這位主子今夜到底抽什麼風,他給他擦拭好身體便有眼色地假托熨燙衣物離開了裡間,以免他一個不順心将他也罰了去。
水聲緩緩在靜谧的室内響起,漸漸低沉而緩慢,一襲青絲從側面鋪開貼在胸膛前,掩住男子眼底的深意。
惱怒、殺欲裹挾着一絲詭異的不可言說之感攪動……
水聲忽而急促,似有狂風暴雨席卷海面。
案頭梅瓶一枝紅豔凝香含露,欲垂未落。
江充再度走進來時便瞥見皇帝冷着臉披過衣裳往帷幔中走去,他忙低下頭斂了眼神,心中卻思忖,近來是宮中哪一位動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