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應急燈在走廊投下幽綠的光,路南後背抵着冰冷的牆壁,制服上的牛奶漬混着血點,在滌綸布料上洇成深褐的花。
安保對講機裡傳來總台的催促,她卻盯着自己顫抖的指尖——剛才撿托盤時,指腹蹭到了地毯縫裡的碎水晶,像鄒客後頸滲血的舊疤一樣鋒利。
“鄒總每年在我們這兒消費夠買三套江景房。”
路南突然抓住安保的胳膊,指甲掐進對方制服,“上個月她帶客人來,随手賞的小費夠我三個月工資。”
水晶燈的碎碴在她鞋邊反光,映着天花闆消防噴淋頭的紅光,那是剛才房間裡打鬥時撞歪的,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下滲水,在地毯上暈開深色的圈。
房間裡突然傳來玻璃砸門的巨響,鄒痕的哭喊被什麼東西捂住,隻剩模糊的氣音。
安保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喉結滾動着看向門牌——“總統套0808”的鎏金數字被血指印抹花了半邊。路南突然笑起來,指着走廊盡頭說:“去年有個網紅在這間房直播,浴缸裡撒的全是Chanel眼影,打掃時光撿碎粉就用了半盒棉簽。”
對講機裡的電流聲刺啦一響,總台的聲音帶着顫:“鄒總剛……剛按了緊急呼叫,讓送兩箱冰啤酒和消毒紗布。”路南猛地扯開領口,露出被鞋跟踩出的紅印。
她從托盤底下摸出張濕紙巾,慢慢擦着制服上的血迹,忽然湊近安保耳邊:“知道她為什麼總住0808嗎?”
消防通道的門被風吹開條縫,暴雨後的濕氣卷着雪松味湧進來。
路南走出很遠後,回頭望着那扇緊閉的房門。
鄒痕被握住的大腿的皮膚出了很多汗,潮濕而粘膩。她說“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路南頭也不回的走了,鄒痕回過神,一腳踹開了跪在床邊的人。
“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是一個正常人,我和你不一樣。”她耐心的說,期望對方能理智溝通。
“正常?我就不正常嗎?”鄒客站起身,俯視着她。
“你哪點正常了?你小時候有多變态我就不說了,你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好歹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哪個正常的女人會對家人做出這種事。”
“鄒大小姐,你把我當過家人嗎?你裝什麼啊?”黑發黑眸的年輕人幾乎壓不住委屈。
鄒痕按住她的腦袋,輕輕摸了摸:“也不用這麼絕望。如果你能乖乖聽我的話,也許我能喜歡你。”
在年輕人濕漉漉的眼睛裡,她微微一笑:“一點點。”
鄒客聽見她的話,眼睛瞪大:“你耍我?”
“我就想嘗嘗你的味道。”鄒客嘴唇微彎:“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香饽饽吧?難道你覺得我喜歡你不成?一個被别人玩爛了的貨色,你覺得我會喜歡?”
鄒痕懶得和她吵架,心裡想着事。
鄒平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被自己最疼愛的,最欣賞的養子給綁架了,猥亵了?
她笑了笑。
鄒客的眼睛盯了過來,不悅:“笑什麼呢?想到誰了?”
“你又不喜歡我。很在意我在想誰?别鬧了。”鄒痕看到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歎了口氣,“你把我衣服弄壞了,我現在穿什麼呢?”
說完話,對方沒搭理她,她無可奈何,沒有衣服換,她隻好起身,去桌子上拿那包煙,打火機點燃後,她吸了一口,就被鄒客搶走了。
“還抽煙?也不看看身體狀況。”她把煙摁在煙灰缸裡,倒了水淹沒。
黎氏集團總部28樓,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現場低氣壓。昨天黎歲和黎若青吵架,整層樓都聽到了,後面還是顧秘書叫人來打掃的。
保潔出來後說黎歲辦公室裡電腦,杯子,桌子都摔壞了。看起來吵架後黎總被小黎總氣狠了,昨天到今天,大家都是夾着尾巴,生怕在黎總面前犯了錯,也怕惹到挨了罵的小黎總。
黎若青和黎歲身高相仿,兩張臉也有幾分像。
母子兩個身形也一樣削薄高挑,隻不過黎歲經常帶着一絲溫和笑意,而黎若青就算笑,也有一種笑意不達眼底的冷漠。
那雙繼承自母親的桃花眼又冷,在公司裡總是鼻孔看人,一看就是個桀骜不馴的,就連見客戶也不怎麼笑,但是她的嘴巴紅潤,上唇薄唇珠漂亮,下唇卻肉厚,帶着幾分多情。
就這一點,身後就有不少狂蜂浪蝶。
黎若青抿着唇,克制住胸腔裡的焦躁不安,黎歲說如果改不了喜歡女人的毛病,就不要想繼承黎氏。
不知不覺,她開始回憶昨天母親說的話。
“你喜歡女人,就不要做我的女兒,不要做黎氏的小黎總,你這次玩太瘋了!那批貨一定是鄒平幹的,她在警告你不要碰她的女兒!讓她知道你那個賤貨父親幹的好事,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黎歲拍着桌子低聲斥責。
“這次損失了将近一百萬!換到你十歲那會,這就是一筆巨款!你忘記我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我們母子兩個才威風幾天,就給我惹禍!”她恨鐵不成鋼,越說越火大。
黎若青頂嘴道:“我玩玩也不行嗎?”
“玩到鄒痕親女兒頭上?你真以為她媽吃素的!她還沒老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為鄒平是一條病虎,她那幾個養子,你以為是好東西?”黎歲失望至極:“你要是改不了,就換别人行嗎?别招惹鄒痕!你這個逆子!”
黎若青沉默不語,黎歲最後火大道:“滾出去!”
随後是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她隻好灰溜溜的出門了,她閉着眼睛,感受着左肩膀還疼痛麻木的傷口,臉色痛苦。
然後她去酒吧和一群朋友宿醉一夜。
這是黎歲第一次動手,看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鄒痕這樣的人,也對,無論是她和父親的醜事,還是她鄒氏和黎氏颠倒過來的處境……
都絕對沒有可能,她撐着頭,宿醉帶來的頭疼隐隐若現。一個吊帶裙的女人躺在她背後的休息室,一直沒醒。
“來杯咖啡。”
她敲了敲桌子,隔壁房間的助理幽靈一樣出現。
十分鐘後,她狗腿地端來咖啡:“好嘞,小黎總!”
助理扶了扶眼鏡,審視着衣皺巴巴的黎若青:“小黎總?你昨晚幹嘛去了?”
“您這幅模樣可别讓黎總看見了,她今天心情也很不好,要不……你在休息室洗漱一下?換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