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黎若青這才驚覺,對方校服袖口的珍珠紐扣不知何時纏在自己腕間,冰涼的觸感卻帶着灼熱的溫度。
上課鈴驟然炸響,黎若青猛地驚醒,額頭磕在課桌邊緣。她慌亂摸索着校服口袋,隻摸到半包皺巴巴的紙巾。
她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想象中的珍珠涼意,恍惚間竟分不清粉筆灰與雨霧。
突然,有人輕輕搖晃她的肩膀。
黎若青猛地擡頭,撞進鄒痕彎起的眼眸裡。這些年的冷淡,這些年的仇恨,好像過往煙雲,就像一個噩夢,她欣喜的仰望着對方。
“鄒痕……”她喃喃道,想說我是不是做夢了?
“若青。”少年身上帶着圖書館特有的紙墨香,指尖拂過她發燙的臉頰:“數學課都能睡着,口水要流到我的習題冊上了。”
黎若青僵在原地,看着對方将自己滑落的碎發别到耳後,珍珠發卡的冷光擦過她發燙的耳垂。
她胸腔裡心髒狂跳不止,肩膀縮在一起。
“别打瞌睡了,若青,你該醒醒了。”鄒痕的聲音帶着笑意,卻在黎若青伸手想要觸碰時化作虛影。
上課鈴也驟然炸響,黎若青猛地驚醒,額頭磕在課桌邊緣,一陣疼痛襲來。
她猛地坐直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漆黑之中。手機屏幕幽藍的光照亮四周,她正躺在熟悉的沙發上,紅酒杯在地毯上滾出暗紅的痕迹——原來剛剛的高中教室,不過是醉夢裡的幻象。
黎若青長舒一口氣,伸手去夠手機,卻聽見身後傳來輕笑。她帶着期望回頭,眼睛睜不開,她揉了揉。
冰涼的指尖突然貼上她的後頸,帶着晚上冰冷的氣息:“黎若青,真的該醒了。”她渾身僵硬地回頭,正對上鄒痕俯身的身影,少年的珍珠發卡折射着手機冷光,在她瞳孔裡碎成星子。
鄒痕來了?她為什麼穿着校服?
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無數的疑問在黎若青腦海中盤旋。黎若青再次睜開眼時,她摔在地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撲面而來。
五顔六色的燈光在包廂裡流轉,她艱難爬起來,趴在大理石茶幾上,面前的紅酒杯早已見底。蘇甯不耐煩的臉出現在視野裡,用力搖晃着她的肩膀:“小黎總!你都醉了兩個小時了,快醒醒!”
黎若青恍惚地坐起身,摸到口袋裡堅硬的異物。掏出一看,竟是枚小巧的珍珠發卡,圓潤的光澤在霓虹燈下流轉,像極了鄒痕的那枚發夾。
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前幾天陪樂樂逛街買的,居然有點像同款,她突然又想起鄒客站在她身邊的樣子,心裡亂七八糟的。
此刻,她帶着不知名的惱怒,将發夾扔垃圾桶裡。
意識深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隻留下若有若無的香氣,混着空氣中的酒香,萦繞不散。包廂裡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閃爍的彩燈還在忽明忽暗地轉。
蘇甯本來想走,但還是認命的攙扶起喝的爛醉的人。黎若青也不掙紮,靠在她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空酒瓶橫七豎八堆在茶幾上,喝剩的半盤果盤裡,葡萄梗和橘子皮泡在化了水的冰塊裡。
有人起身時帶翻了塑料杯,可樂順着桌角滴在地毯上,暈開深褐色的印子。
“下次再聚啊!”有人拍着後背道别,聲音還帶着酒氣。
幾個姑娘勾肩搭背往門口走,有的身邊帶着點的少爺,有的帶了男伴。還有幾個關系好的姐妹一起來玩的,三三兩兩的鬧作一團。
高跟鞋踩在瓷磚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蘇甯扶着黎若青慢慢往外挪,經過點歌屏時,屏幕自動熄了屏,倒映出歪歪扭扭的人影。
走廊裡的冷氣撲面而來,吹散了些包廂裡的煙酒味,電梯叮咚一聲打開,最後幾個人笑着鬧着擠進去,很快就沒了聲響。
走廊盡頭的鎏金鏡面折射出無數人影,浪蕩闊少攬着西裝筆挺的女伴,醉醺醺的人影在光影裡轉動。水晶吊燈将碎銀般的光斑灑在地毯上,服務生俯身收拾殘羹時,袖口突然墜入打翻的魚子醬裡,泛着冷硬的金屬光澤。
黎若青意識昏沉被架進旋轉門時,玻璃幕牆外的城市正浮着琥珀色的霧。
門口,黑衣保镖為下車的客人撐着黑傘,傘骨上的銀飾在霓虹下流轉,而她們身後,醉醺醺的公子哥呼三喝四的,發膠定型的頭發在燈下反光。
地面停車場,門童把黎若青的車開過來,旁邊有重型機車的轟鳴聲震得耳朵嗡嗡響。
黎若青被推上副駕時,恍惚看見隔壁邁巴赫的車窗降下,珍珠袖扣的微光閃過,陌生的眉眼,别着限量款的百達翡麗懷表。
“今天就這麼着吧,啊。我給你叫個代駕哈。”蘇甯累了,揉了揉額角。今天沒怎麼玩就算了,倒是接二連三地給人當保姆了。
“唉,你過來。”她看了看周圍的代駕,還是叫了個穿制服的小姑娘過來:“二十公裡不到,你會開這款車不?”
“問你話呢?會不會開會開就開,不會開就就換人。”見她猶豫,蘇甯冷漠道。
等小姑娘點頭,她揮揮手:“錢我給你,你别再找她拿,到了你給她送上去,地址你問她哈,我把耽誤的錢也給你。”她裙角被雨水沾到,心情不爽地從愛馬仕包裡掏出來一疊錢,随意抽了一疊給出去:“别糾結了,去吧。”
要不是高麗看重這人,早不管她了。
正好,家裡派來的司機過來打傘接她,她轉身去自己車裡。
司機猛踩油門的刹那,後視鏡裡的世界扭曲成棱鏡,暴雨落下,天橋下拾荒者蜷縮在紙箱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