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現下已将俞澤徹底當做了自家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俞澤因嫌惡而蹙緊的眉頭,隻一味往他們二人碗中夾肉。
他已經老了,身體愈發虛弱,依着蘇大夫的診斷,約莫隻有一年半載的活頭,他并不怕死,隻放心不下薇娘,她身世坎坷,半身窮苦,這門婚事又有些牛不喝水強按頭的意味,總讓人覺得不甚穩妥。
丁叔擱着衣料摸摸挂在胸口的那塊玉佩,端出些長者之姿,滿面肅然道。
“娶妻之後,便是生子。你們兩個還需抓緊些,争取早日生個胖娃娃……也莫要嫌我唠叨,人老之後便隻剩這麼點盼頭了……”
丁翠薇終究還未經人事,隻臊紅着臉低應了聲,而後就将話頭轉去了别處。
叔侄兩個都是幹活的苦出身,沒有大戶人家食不言寝不語的講究,在膳桌上有說有笑,壓根就未曾注意到俞澤臉上那抹溫淺的笑容越來越淡。
因都還另有事務要忙,叔侄兩個端起碗快速扒拉幾口,待填飽了肚子,便囑咐俞澤慢慢吃,就都各自扭身出了廳堂。
此時旺财嗚嗷叫喚兩聲,照舊乖巧湊上前來,滿面期待仰頭望着他。
自被夾菜那刻起,俞澤就再未碰過那隻碗。
此時四下無人也不必裝了,他冷沉着臉,直接将那隻堆滿了食物的圓碗,整個倒扣在了地上。
——
入夜。
丁翠薇翻過身,望向躺在身旁的男人。
他眉骨高闊,鼻梁筆挺,下颌骨線條筆直鋒利……在忽明忽暗的月下銀輝中,透着既危險又誘人的荷爾蒙氣息。
她對俞澤今日那番“溺斃也是自找”的言論,心裡确還有些介懷,可終究覺得他不會是那樣冷漠無情的人。
或許隻因二人成親時間尚短,又還未曾有過肌膚之親,所以他才并未真正将自己視為妻子。
也是。
畢竟得等入了洞房,盡享魚水之歡後,二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既如此,那将此事提上日程便是。
丁翠薇将手伸過去,試探着握住了他骨節分明的指尖。
誰知幾乎是在二人肌膚相觸的瞬間,俞澤就将手掌縮了回去。
丁翠薇既不忿又不甘。
此時犟勁兒也上來了,幹脆迎難而上,側身直直湊上去,緊緊挽住他的結實的臂膀。
俞澤蹙着眉頭,伸手試圖将她推離。
“别黏在一處,熱。”
“現下并非盛夏而是初春,怎得就熱了?夫君若覺着不舒坦,掀開你那頭的被子發散發散便是。”
丁翠薇反其道而行,将他摟得更緊了些。
。
俞澤語窒。
感受到她如蘭的溫熱氣息,輕輕柔柔噴灑在脖頸間,這若有若無的觸感引得他通身不适,隻得擡起手心阻隔。
“癢。”
“哦。”
丁翠薇聞言立即調整角度,将臉埋低了些。
俞澤的不适感卻不減反增。
仿佛有簇火苗順着脖頸蜿蜒而上,燒得耳廓微微發燙,甚至就連空氣,都在兩人相貼的方寸間變得黏稠,他微微扭動身子,隻得又道。
“薇娘,你還是壓到傷口了。”
饒是脾氣再好的人,也經不起如此接二連三的拒絕。
更何況丁翠薇身上還有幾分粗粝的兇蠻。
她隻覺喉嚨裡堵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悶氣,與其在憋悶在胸口,還不如吐出來為快,便擡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語中透着怨怼。
“是我日日給你擦身換藥,能不知道傷口恢複情況麼?它老早就結了厚痂,尋常擦着碰着都不會再裂,還是夫君覺得我就是個不知輕重之人,會緻使你的傷口再次崩開?”
丁翠薇越說,越是覺得委屈。
回想起來,以往都是外頭那些臭魚爛蝦想要占她便宜,上杆子往上湊,轟都轟不走。
現下倒好,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倒将她視為洪水猛獸,避如蛇蠍。
這簡直就是倒反天罡!
“俞澤,你便同我說句實話。”
“你是不是身體有恙,無法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