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面色陰沉到了極緻,幾乎要将後槽牙咬碎成齑粉,“放不放手豈容你說了算?若我沒有入京趕考,哪兒會有你趁虛而入?”
或許是太久沒被人這般威脅過了,俞澤隻覺好笑,事實上也是真的輕笑出聲,略歪着頭,喉結輕顫……
“怎得?這光天化日之下,曹公子莫非還想強搶民妻,奪人所愛不成?莫不是覺得考中了探花,便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你可知官員赴任之前,國子監都會嚴苛考校監生德行?就算得以順利上任,也有督察院行監察百官之責,封章彈劾?”
“…我痛失愛妻事小,隻是曹公子這通身功名來得不易,還是務必要謹言慎行,切莫…青雲路斷呐……”
曹安方才還因羞憤滿面脹紅,現在聽了這番話,面色霎時慘白如紙,掌中鋒銳的钗針深陷肉中,沁出殷紅鮮血。
此人顯然對官場運作了如指掌,壓根就不可能隻是尋常的農夫漁夫……曹安實在有些看不透此人深淺,忽就不敢貿然行事。
俞澤笃定他投鼠忌器,淺笑着轉過身,帶了種“你奈我何”的倨傲,牽過丁翠薇的指尖,擡起那兩尾魚輕晃了晃,柔聲細語道。
“娘子,蒸魚吃膩了,這兩尾用煎的,可好?”
丁翠薇緩過神,輕點了點頭,“好,夫君想如何吃,我便如何做。”
郎君身着素衫如修竹當風。
女娘穿及地襦裙若妍妍嬌花。
兩人步履一緻,攏肩挽臂,踩着夕陽并肩走遠。
曹安望着他二人的背影,連眼白都浸在猩紅中,隻覺心痛到胸腔髒器都在發顫,劉東埋頭上前,“公子,還追麼?”
曹安定了定神,沉沉呼吸一口,“暫且将此事放放。這人面生,出現得又蹊跷,顯然并非桃源縣人,先派人去盤查盤查他的底細,今後再做打算。”
曹安垂頭,又看了看手中那根染血的金钗。
……薇娘,你現在不過一時鬼迷了心竅,被此人皮相所惑,時日一久,你便就會認清誰待你才是真心。
都等了七年。
再等上一陣又有何妨?
待在朝堂站穩腳跟,手中有些實權,任憑此人是誰,都無法阻擋他将薇娘奪回來!
——
丁翠薇生怕曹家的人追上來,拉着俞澤腳下生風跑回家,而後立即扭身,“哐啷”一身将院門死死栓上。
“這曹安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也不見他這般軸,現下可怎麼辦,這桃源縣是徹底待不下去了。”
丁翠薇餘驚未消,先是唾罵了曹安幾句,而後望向俞澤,心生出些自責與懊悔。
“夫君,都怪我……你若非娶了我,也不會得罪當朝探花,怎麼辦,他今後必會對你施展報複的……”
探花而已。
三年就有一個,其中多數碌碌無為,不知要苦苦熬上多少年,才能在官場站穩腳跟……這些尋常百姓眼中得罪不起的存在,甚至都不夠格踏入他家門檻。
俞澤現下已然痊愈,壓根就不懼在曹安面前現身,說白了若非因丁翠薇,他都不稀得多給那人一個眼神。
費那麼多唇舌,也不過警醒曹安切莫妄動,讓她免受後顧之憂罷了。
“薇娘無須憂心。”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
他的聲音聽着柔和,内裡卻似蘊含着千鈞之力,丁翠薇忽就心靜了下來,腦中閃過方才的種種,鼻頭一酸,心底燃升起些感動。
她轉過身,直直紮入俞澤懷裡,雙臂圈住他的窄腰,俞澤偏身想躲,反被箍得更緊了些。
她仰頭擡眼望他,睫毛在眼睑投下細碎陰影,眼中充斥着揉成黏膩的潋滟波光。
“夫君,你待我真好。”
“若換做其他男人,隻怕早就為求自保,将我推出去了,你卻願意為我同他周旋那麼久,且就那麼三兩句話間,就讓他不敢妄動,真真好厲害。”
那曹安實在其心可誅,竟說夫君會設局騙她。
怎麼可能?夫君能騙得了她什麼?他一不求财,二不求色,平日裡連觸碰都會躲,分明就是個坐懷不亂,皎潔如玉的溫潤君子!
“……所以夫君,若我哪日當真被擄去京城,你也必定會對我不離不棄,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對不對?而且你方才喚我愛妻,我還是頭次聽你這般喚我……”
丁翠薇埋首在他胸前輕蹭了蹭,略帶幾分嬌意,語音粘膩道,“夫君,你再喚一聲給我聽好不好?就再一聲……”
俞澤能清晰感受到她玲珑有緻的曲線,通身也都被股女子馨香包裹住,可他瞳孔始終浮着層淡淡的霧,唇角平直,一臉的無動于衷。
他僵着身子,并未滿足她的請求,隻将手中的魚略往高提了提。
“若再耽擱下去,魚便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