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時松開了手,張了張口,像是還想說什麼,卻又忽地緊抿雙唇。
“這是醫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沈見歲撐着床,試圖坐起來,人還沒挪動一寸,陳睦突然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溫柔地按了回去。
“别亂動。你剛剛出了車禍,傷了頸椎,其他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先躺好。”
陳睦聲音微啞,語氣卻意外地溫柔。
沈見歲困惑地看着他,問:“你怎麼在這裡?”
陳睦像是沒聽到一般,避開她的視線,幫她按了呼叫鈴,答非所問:“醫生很快就會來。”
沈見歲回想起來,車禍發生的時候,她正好在跟他通話。
陳睦應該是聽見了她最後的囑咐,打電話讓救護車把她送到醫院的吧。
幸好,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僵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她突然深刻地意識到,什麼叫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那他這次算不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呢?
沈見歲忽然有些煩惱。
可她是一點人情都不想欠他的。
沈見歲轉着眼珠子胡思亂想,陳睦沉默地坐在一旁。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靜得能聽見輸液瓶滴水的聲音。
“對了。”沈見歲突然想起來,“車禍前你給我打電話,是想說什麼事情?”
陳睦雙唇緊抿,沉默良久後才回複:“我原本是想告訴你,你之前要的婚前協議,我已經拟好了。”
“哦,那你發我郵箱吧,我明天看吧。”沈見歲說。
“還有……”
“還有什麼?”
陳睦閉着眼想了想,才接着說:“一個自稱是珅信員工的人聯系我,說想聘用我作為珅信新品的推廣大使,真的有這件事?”
沈見歲點點頭,“是真事,不是詐騙。”
他問:“為什麼是我?”
沈見歲聳聳肩,“品牌部的企劃和決定,具體的我沒多問,願不願意你自己掂量吧。”
陳睦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說:“先好好養病吧,工作的事我會處理的。”
他說完,幫她扯了扯滑下來的杯子。
“還是有點着急的,新品快發布了,你快點決定快點配合我們做推廣,别拖拖拉拉的,還有……”
沈見歲頓了頓,“還有婚前協議,也盡快吧,有了它,我才好去談結婚的事。”
陳睦又陷入了沉默。
沈見歲看着他濕漉漉的頭發,問道:“說起來,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一個年輕男人推門而入。
來人有一雙明亮的圓眼睛,輕薄的劉海蓋在額前,雖然穿着一身名貴西裝,精神狀态卻仍舊像個剛畢業不久的學生。
沈見歲擡起頭,迎面撞上男人的目光,他立刻瞪大了雙眼,激動地走了進來。
“Sheren,我終于找到你了!”
陳睦下意識地擋在了沈見歲的身前,張開手臂,攔住了想要靠近的男人。
但他很快看清了男人的長相,手臂沉重地垂了下去。
男人停住了腳步,目光仍然纏繞在沈見歲的身上。
他長舒一口氣,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Sheren,太好了,你人沒事……我看見新聞裡說你出了車禍,快要吓死了。我托了好多人才打聽到,你被送到了這家醫院。”
陳睦眉頭緊鎖,冷冽的目光像監視器一樣盯着他。
“Henry,你怎麼來了?”沈見歲很驚訝,“等會兒,你剛剛說什麼?我又上新聞了?”
霍子清無奈地聳了聳肩,“以你現在的名聲上新聞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好,你現在隻需要好好養傷。能看到你安然無恙,真是謝天謝地。”
陳睦的眉頭越鎖越深。
“對了,這位——”霍子清看向了陳睦。
“我來介紹一下吧。”沈見歲坐正了身子,咳了兩聲,“Henry,這位是陳睦,是我嫂子的弟弟。”
她瞥了陳睦一眼,“陳睦,這位是我的男朋友Henry,中文名是……”
“霍子清。”
霍子清熱情地握住了陳睦的手,自我介紹道,“叫我Henry就行。我們見過,就在昨天,你還記得吧?”
沈見歲大驚,“你們?見過?”
霍子清輕松地說:“是啊,我新買了一套房子,就在他家對面。”
沈見歲覺得哪裡似乎不太對勁。
“沒想到這麼巧,我的鄰居原來就是你的……嫂子的弟弟該叫什麼?小叔子?啊……我想起來,是小舅子。”
霍子清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陳睦鐵青的臉色,非常積極地和他攀談起來。
“小叔子,我昨天的提議你還記得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家那套房子,咱們現在也算一家人了,你要不再考慮……”
“不賣。”陳睦冷淡地拒絕,毫不猶豫,“誰也不行。”
沈見歲扯了扯霍子清的衣袖,問:“什麼房子?你為什麼又在買房子?在房地産市場虧得還不夠?”
霍子清摸着後腦勺說:“也沒有虧很多吧……那片區域正在開發新的商業中心,以後一定還會漲回來的,你相信我。”
“信你?你但凡那時候聽我的話,謹慎投資,也不至于虧到不得不滾回國。”
“别這樣嘛,我以後都聽你的。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嗎?”
也許是因為在國外待得太久,霍子清的普通話帶着一些港台口音,說話的語調也更活潑,每句話的最後一個字往往拖着長調,聽起來簡直像是在同沈見歲撒嬌。
陳睦的臉色越發蒼白,忽然開口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避開了二人的目光,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霍子清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茫然問:“他怎麼了?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
沈見歲垂下眼眸,“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