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歲收斂了笑容,冷冷的目光看着陳睦,問他:“陳睦,你現在,清醒了嗎?”
陳睦低着頭,一言不發,後退兩步。
這一次,電梯的門徹底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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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見歲回到家的時候,方若晴和辛睿仍在聊天。
“她的性格你是清楚的,愛恨分明,做事或做人都不喜歡拖泥帶水,也不會為了生活裡普通的小事生氣發愁。”
“但如果真的有人踩到她的底線,不剝下幾層皮,她是不會輕易原諒别人的。”
沈見歲神思恍惚,并沒有聽出話題的主人公是誰。
辛睿聽見動靜,停下了聊天的話題。
她看向沈見歲,問:“買個咖啡,怎麼這麼久?”
“我給你們也帶了,是熱拿……”
沈見歲将咖啡杯取出來時,手裡一滑,灑了自己一身。
所幸,咖啡早就涼透了,沒有燙傷。
方若晴立刻站了起來,“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沈見歲舔了舔唇,緩緩回過神,“我回房間換條褲子。”
辛睿若有所思地看着沈見歲進了卧室,打開手機的聊天記錄,二十分鐘前,她和陳睦曾短暫對話。
「我等會兒去見歲的公寓,帶的東西有點多,你過來幫我一起拿?」
「抱歉,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
「沒事,你忙。」
方若晴接着剛才的話題,接着問:“你剛剛說,陳睦是為了打聽你的消息才接近沈見歲的,結果她卻喜歡上了他,沈見歲知道真相的時候肯定氣死了吧?”
“那沈見歲上大學之後,又是怎麼原諒陳睦的?她不會真把陳睦剝皮抽筋了吧?”
辛睿說:“具體的細節,我也并不清楚。我隻知道,陳睦那時的高考成績非常好,全國最好的大學任他挑選,我那時在建陵讀大學,一直以為,他肯定會來建陵大學找我。”
“可沒想到,他最後既沒有聽從家人留在北京,也沒有來找我。他最後選擇了鶴城大學。
方若晴一拍大腿,了然道:“見歲就在鶴大讀書。”
辛睿先是點頭,過了會兒,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可也許連見歲都并不知道。”
“那是陳睦這輩子第一次,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沒有選擇任何一個家人,而是選擇了,聽從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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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鶴城下了一場大雨。
沈見歲在淅瀝的秋雨聲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那是她來到鶴城的第二年,大二新學年剛剛開始,她從圖書館借了許多書,堆得小山般高,吃力地從學校走回附近租的公寓。
炎熱的夏末裡,學校裡的香樟樹繁茂翠綠,在道路兩旁投下清涼的陰影。
路邊挂着各個學院的迎新橫幅,每個拐角處都設立了指路牌,穿着馬甲的志願者站在一旁,更有許多年色的面孔推着行李箱逆着她的方向而行。
沈見歲後知後覺,今天是大一新生入校的日子。
“學姐,請問法學院往哪裡走?”
轉彎時,有人從身後走來問路。
“法學院在東邊,你往圖書館那邊走就……”
沈見歲回頭看向身後人,聲音戛然而止。
問路的少年背着黑色書包,身穿淡藍色短袖襯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額前劉海梳得整齊。
嘩啦啦——
手中的書落了一地。
少年蹲下去,将書一本一本撿起來,整齊地堆好,抱在懷中。
“學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陳睦。”
他挂着淺淺的笑容,語調輕松而柔軟,“耳東陳,親睦的睦。”
沈見歲拼命地眨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去建陵找你姐了嗎?”
她頓了頓,“你……你沒去建陵……嗎?”
“當然沒有”陳睦指了指挂在胸前的校牌,“我現在是鶴城大學法律系大一新生。”
“你為什麼會來鶴大?你想讀法律系的話,北大的法律系不是更……”
她說着,心中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陳睦之所以會來鶴大,也許是因為……
“我是來鶴城找你的。”
陳睦不假思索地,将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久不見,沈見歲。重新認識一次吧。”
夏末的風躁動而熾熱,吹拂過着他們的臉頰與發梢。
記憶深處的堅冰裂開一道縫隙,所有的龃龉與不安就這樣開始走向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