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時前,雍禾律師事務所内。
陳睦站在已經清空的辦公室内,從二十一樓看向窗外。
鶴城的天空陰雲密布,春歇河渾濁靜谧,緩慢地經流過整座城市,路面上的每個人都渺小如蝼蟻。
同事們聽說他回來了,躲在玻璃門偷看他,小聲議論着。
“陳律不是已經被調到北京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還不是為了工作嘛。陳律原本接了一個女高管離婚的case,聽說是上次那個富婆介紹來的,涉及财産上千萬呢。結果你猜怎麼着?張律剛一接手就把客戶給得罪了,他畢竟也算陳律的師傅嘛,陳律不得不陪着張律去跟客戶好好解釋了一遍,客戶才笑着離開了。”
“哎,才和陳律當了兩個月同事他就要走了。雖然他這人冷得像個機器,但是能力強,還這麼帥,真是舍不得……”
“他冷嗎?我每次跟他打招呼他都笑眯眯的啊。”
“那是因為人家講禮貌而已,又不是因為跟你有多熟。”
陳睦的辦公室門沒關緊,外面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但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各位放心,我會向他傳達你們的不舍。”
一名系着鮮紅色領帶的男人敲了敲玻璃門,他三十出頭的年紀,相貌英俊,臉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是律所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鄭、鄭律好,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圍觀人群迅速作鳥獸散。
鄭明宇推開玻璃門,沖陳睦打了個響指,“走,我送你去機場。”
二人一道走進電梯,陳睦沉默地查看郵件和信息,鄭明宇瞅了他好幾眼,欲言又止。
陳睦頭也不擡地說:“你如果有事要忙可以直接下班,原本我也沒想到你會來送我。”
鄭明宇連連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其實……是想,謝謝你。”
“謝什麼?”
“其實,北京那邊的崗位原本是我爸特地給我設的,他故意要拆散我和Stella,但是我甯死不屈,其他人也不願意放棄鶴城的資源過去,搞得他很下不來台。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主動請纓去北京,我爸這才暫時願意放過我。”
鄭明宇拍了拍陳睦的肩膀,“不管你是為什麼想去北京的,我都得謝謝你,成全了我和Stella。”
陳睦一邊打字一邊問:“不客氣。我并不認識什麼Stella。”
“什麼?你不認識Stella?她以前是雍禾的律師助理,長得特别漂亮,你怎麼可能不記得她?我對她可是一見鐘情!聲明,我絕不是見色起意,我和Stella是兩情相悅,是命中注定的真愛!隻可惜啊,我爸說什麼也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陳睦随口一問:“為什麼不同意?”
“還不是因為Stella的那個老公,死活都不肯離婚。”
陳睦終于擡起了頭。
鄭明宇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回瞪着他。
“這麼看着我幹嘛?我知道,這是段不被世俗祝福的愛情,但是我不在乎!就算是做Stella的情人,就算沒名沒分、被所有人唾罵,我也要留在她身邊!”
電梯到達一樓,陳睦搖了搖頭,留給他一個不可理喻的眼神。
寫字樓外天色昏暗,陳睦剛剛跨出大門,一道閃電無聲劈下,他原地一怔,擡頭看向天空。
同一瞬間,他看見有一個身影從高處一躍而下,下一秒,巨大的撞擊聲在不遠處響起。
陳睦緩緩回過頭,隻一眼,臉色頃刻間慘白如紙。
跟在身後的鄭明宇同樣目睹這一幕,當即尖叫起來:“啊——怎麼回事!!保安!保安快過來!出事了!!”
地上血流成河,但倒在地上的人仍有呼吸,尚在掙紮。
陳睦立刻微顫着拿起手機,撥打了120。
“這裡是河西路19号雍禾大樓,剛剛有人從高處跳下,請立刻過來,立刻!”
然後,他又再次撥打了110,将這句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這時,醞釀了一整日的陰雲終于爆發,劇烈的雷聲響起,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沖刷着模糊的血肉,在地上聚集成淡紅色的溪流,朝着陳睦的方向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