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見歲終于能夠入睡了。
她睡下之後,陳睦和她的父母、哥哥,進行了一場徹夜長談。
沈見歲并不知道他們究竟聊了些什麼,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餘力再去關心了。
第二天早上,沈見歲的出院手續就辦好了。
他們還是選擇了放棄手術,從醫院開了一大袋子的藥帶回了公寓。
盡管他們知道,這些藥吃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真正的作用。
沈見歲休養了一段時間,精神逐漸恢複。
9月,陳睦因為簽證問題回了趟國,很快再次回來,直接推着行李箱來到了她的卧室。
“我們去旅行吧。”陳睦說。
沈見歲睜大了眼睛,長久以來第一次露出光彩。
陳睦拿出了一張世界地圖,攤開來鋪在地闆上。
“你現在不能坐飛機,我們就先從歐洲開始玩起吧。你想先去哪兒?倫敦、巴黎還是希臘?”
沈見歲不可置信地問:“真、真的可以去嗎?”
“為什麼不可以?”
陳睦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隻要是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都會陪着你。你放心,我會做好攻略,你隻要跟着我就好。”
沈見歲先緩慢地點了點頭,頓了兩秒,又重重地,再次點頭。
“我要去。”
·
他們幾乎把歐洲每個國家都走了一遍,沒有計劃,沒有終點,沒有時間的限制。
倫敦是第一站,沈見歲打卡了衆多《哈利·波特》電影的取景地,興緻勃勃地購買了當地紀念品,結果原來發現是中國制造。
然後是巴黎,沈見歲在這裡看上了喜歡多年的歌手的演唱會,旁觀了國際知名的時裝周,路過了安迪扔掉手機的那個水池。
希臘,戛納,馬德裡,以及所有他們叫得上名字的歐洲城市,都留下了他們經過的痕迹。
那些日子,她幸福得好像活在真空裡,她不再需要考慮績點、保研、事業規劃,每天一睜眼就是豪華的酒店、豐盛的美食和巧妙的旅程。
夏天很快過去,秋天更是短暫。
冬天來臨的時候,沈見歲和陳睦啟程前往下一站。
他們決定去芬蘭看極光。
去芬蘭看極光是沈見歲很久以來的願望。
十二月,聖誕節将至,他們首先來到芬蘭南部的赫爾辛基,在這裡待上幾天後,再坐火車前往芬蘭北部的羅瓦涅米看極光。
路程雖然漫長,沿途風光卻極度迷人。沈見歲常年生活在江南,很少看到這般大雪冰封、銀裝素裹的冬日景象,她坐在窗外不停地拍照,自己的手機沒電了,就将陳睦的手機拿過來。
火車即将到站前,陳睦暫時離開座位去了趟洗手間。
沈見歲仍拿着他的手機,拍攝積雪覆蓋下的茂密森林。
忽然間,手機震動一下,彈出了一條聊天消息預覽,被她無意識看到。
【程鵬:兄弟,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回學校啊?】
沈見歲扭頭看了一眼隔壁的位置,陳睦還沒有回來。
她沒太在意,也不太感興趣,估計是普通的同學聊天。
緊接着,消息又彈了出來。
【程鵬:徐老師也太變态了,非要我拿個優秀畢業論文回來,開題的時候還給我一頓臭罵,說再這樣的話就别來讀我的研究生了,靠。】
【程鵬:還是你爽啊,保研名額一到手就出國旅遊去了,徐老師抓都抓不到你,淨逮着我一個人薅了。】
沈見歲瞥見“保了研”這三個字,愣了愣。
她沒想偷看陳睦和别人的聊天,但是這消息框不停地出現在屏幕上方,她沒法不瞧見。
【程鵬:你家林黛玉的病怎麼說?還治得好嗎?上次喝酒的時候,你都煩成什麼樣了。要我說,你又不是學醫的,早點回國得了,生死有命。你是不是礙着你姐的面子,不敢做這個壞人啊?】
【程鵬:但萬一時間久了,她舍不得讓你回來讀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最後更不好收場啊,犯不着為了點體面搭上自己一輩子。】
【程鵬:哥們,聽我一句,長痛不如短痛,你以後一定能找到漂亮還長壽的女朋友。】
長痛不如短痛。
一哭二鬧三上吊。
生死有命。
沈見歲根本不認識這個程鵬是誰,可他說的每個字都像拳頭一樣,重重砸在她的心髒上。
陳睦竟然會有說這種話的朋友?
她手指顫抖着,點開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沒多會兒,陳睦回來了。
“再過五分鐘就到站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車吧。”
他從行李架上取下背包,将零零散散的東西都裝了起來,而沈見歲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呆滞。
“阿歲,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