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鼓點還在跳動。離得最近,将他們所有談話收入耳中的何巍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與樓外那些樹葉稀疏的老樹枝融為一體。倒不是尴尬,就是有點替淩印難過,可這種事又說不上來什麼是非對錯。何巍辰向來隻會損人,不會安慰人,隻好先站在原地。充當随叫随到的樹杈。
江霖隻聽見了一部分,但大緻也能猜出來。他歎一口氣,癱回布藝露營椅裡。隻有啥也沒聽見的樂安易急得團團轉:“咋了?!咋了啊?!音樂能關一下不?星星怎麼走了?你倆吵架了?”
齊瑞起身去把音樂關了。
江霖這才偏頭安慰道:“沒事,隊長,咱們這行都以職業為重,以後退役了,你想跟誰談跟誰談。”
何巍辰找回僵住的嘴巴,幹巴巴安慰:“就是,除了曲星還有别人,世界上又帥又可愛遊戲打得又好的人多的是。”
淩印面色複雜地擡頭看他一眼。
“……”
江霖一巴掌拍何巍辰屁股上:“坐下。”
樂安易:“不是,到底咋了啊!”
江霖瞄一眼露台出口,确定曲星沒回來,才低聲道:“星星說要離小隊長遠一點,消化一段時間。估計有點接受不了。”
“我靠——”樂安易瞪直了眼:“這麼恐同嗎?隊長再怎麼彎也是隊長啊,我們怎麼沒說要離他遠點呢。”
何巍辰:“可是有句話不是說恐同即深櫃嗎?隊長你要不試試掰彎他。”
江霖又是一巴掌上去,轉頭沖樂安易道:“廢話,隊長如果喜歡的是你,你也得消化一陣。”
樂安易一噎。
見淩印靠着椅背,手中那顆慘不忍睹的星星被他兩根手指捏了又捏。周似拍拍他的肩:“别難過。星星還是特别喜歡你的,咱們DL他最喜歡的就是你。你們還是最好的cp。”
淩印沒說話。
雖然有點難過。但他感覺有哪裡不對。
何巍辰的推理很合理,可他還是想不通一個醉醺醺連為什麼會上他床都不知道的人,怎麼會注意到他當時的反應。曲星當時明明是背對着他。除了手,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離他有一段距離。
或者說……曲星是通過别的方式知道的?
提前設定好的跨年時鐘開始倒計時。但現在這個氛圍,誰都沒心情管什麼跨年了。
樂安易撈起一串烤串:“算了,先吃飽了再說吧。”
何巍辰無語:“你還沒吃飽?”
樂安易不好意思道:“沒。”
“……”
曲星站在昏暗的走廊盡頭,低聲說:“曲宏飛病了為什麼給我說。”
曲辰聲音還是熟悉的氣若遊絲:“哥,我不是想告訴你爸爸病了。我是想告訴你……我……也查出來了這個病。”
曲星腦袋倏地一懵。
曲辰道:“心髒上面的病,爸爸已經沒剩幾年能活了。醫生說二十歲以後發病概率會變高,我查出來得早,以後如果發病,好好治療還能活五年以上。我很滿意了,但哥你……”
頓了頓,曲辰說:“這是遺傳病。哥,無論怎樣你都是爸爸的孩子。”
曲星攥緊窗沿,很想說一句“我不是”。但就目前知道的情況來看,他的确流着跟曲宏飛一樣的血。
曲辰告訴他病名,道:“去查一下吧,抽血,做基因檢測。”
曲星:“嗯。”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但也沒人挂斷。過了很久,曲辰斷斷續續的聲音才在黑暗中響起:“其實我覺得……知道自己命不長也挺好的。這樣我活着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多壓力了……哥,如果你也查出來了,就來這和我一起養病吧。爸爸沒多少年可活了,我們……可以一起死。”
窗外的燈影一陣一陣的模糊,曲星扶着窗台穩住身形,輕聲歎氣:“你跟你爸一樣是個神經病。”
“……”
過了一會,曲辰道:“或者,如果有機會,我想來找你,可以嗎?”
曲星說:“随便。”
“……”
“那……我挂了,哥。”曲辰道:“祝你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