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漫長得仿佛過去了一輩子。
曲星自己還能靜下心來訓練,反倒是淩印,越臨近檢查結果出來的日期越緊張。哪怕醫生已經告訴過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病,他還是存有一絲絲僥幸心理。
萬一呢?
後來連隊友都看出來淩印情緒不好。也就能在曲星面前裝得淡定自如,在别人面前演都不演,眉頭始終微微蹙着。
有一回江霖來找他問個事,問了幾遍都沒聽見。江霖大聲喊了一句:“淩印!”
淩印手中的東西掉落在地,滾了幾圈,他這才擡眸:“怎麼了?”
江霖看着地上的東西一噎,“……算了,沒事。”
這一瞬間江霖腦補出了好幾出愛而不得的悲情大戲,不由得悲從中來。
去醫院拿報告那天,基地差點傾巢出動。江霖默默鑽進車裡,何巍辰就杵車門口,樂安易也吵着鬧着要去,甚至于連趙輝都擠了上去。整輛車差點沒塞滿。周似果斷帶着淩印和曲星避開這群人,開了另外一輛車偷偷溜了。
腳踏進醫院大門,淩印雖然表面沒什麼,其實緊張得快瘋了。他忍不住輕輕勾了勾曲星的衣袖,側頭見曲星目光專注地盯着前面某處看。
順着他的目光,淩印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優雅老太太。被家裡人攙扶着,走路一小步一小步的,看着移動得頗為艱難。
曲星隻看了一會就收回目光。
隻是有點像奶奶而已。
從他們身側經過,那老太太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聲音聽着仿佛要咳出五髒六腑,引得周邊人下意識側目。
曲星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看見老太彎腰吐出一大口血,混雜着一些不明物體。大廳頓時兵荒馬亂起來,幾個護士圍了過來,很快老太太就被推走,隻留下那一灘血迹。
走到電梯跟前,淩印發現曲星手在抖。
周似:“怎麼了?!”
曲星緊緊皺着眉,臉色蒼白得吓人。
曲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當初奶奶吐血的時候他都沒這樣過,現在卻幾乎站不穩。他閉了閉眼,沒來由地感覺世界在一陣一陣地下墜,一周前那種眩暈感卷土重來,甚至呼吸不上來。
“曲星?曲星?”
曲星隐約感覺到有人在晃他,好像還有人在緊緊摟着他,但感覺不真切。黑暗如潮水般漫上來,剩下的一切嘈雜也如潮水般褪去。隻有一種感覺強烈地侵襲過來——他要死了。
後面又發生了什麼事,曲星就不知道了。意識回籠的時候已經躺在病床上,鼻間插着氧氣管,心電監護儀在旁邊一聲一聲地響。
“醒了?”醫生推開病房門進來,臉上帶着不符合當下氛圍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讓曲星感覺一身輕松。
“你是上周做了基因檢測對吧,曲星?”醫生看着手中的神秘紙張。
淩印什麼都顧不上了,緊緊握着曲星的手,看向醫生。
周似:“對。”
醫生盯着報告笑了一聲:“小夥子運氣不錯啊,一般這種病都遺傳率比較高。是親爸嗎?”
曲星愣愣地看着床邊宛若神一樣的白衣天使,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抓着自己的那雙手先驟然一松,接着又被緊緊抓住,淩印低頭,冰涼的腦門覆上他的手背。雙手還有些顫抖。
曲星通過這一系列反應回過神,心電監護儀急促地“滴滴滴滴”叫起來,他雙眼發亮:“真的?!”
醫生笑道:“好了好了平複一下,你現在的情況不适合太過激動。”
周似一邊着急忙慌地把情況向DL群裡彙報,一邊問:“那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還是心髒有點功能性的小缺陷……”見病床旁邊那位帥哥臉色一下又變了,醫生安撫道:“不用擔心,這個沒啥大事,一般不用特殊治療。按理說不會像你這麼嚴重的,這幾個月有沒有受過什麼重大刺激,或者長期處在壓抑狀态?”
曲星一愣:“……都有。”
淩印聞言頓住,看向曲星。
“多長時間了?”
曲星沉默一會,緩慢道:“記不清了,快一年吧……不過前段時間好多了。”
“哎呦。”醫生忍不住感歎:“這樣肯定不行。先休息着,這段時間要保持心情平穩,一定不能再受刺激或者驚吓了,你現在還比較脆弱。還有平時作息規律一點,少抽煙喝酒。雖然說這個小缺陷本身沒啥大事,但像你這樣長期壓抑還又受刺激的,肯定不行,也有可能導緻心功能下降。再要是說嚴重點,暈倒都不算啥,甚至可能有猝死的風險。”
看見那帥哥又緊張起來,他補充道:“……不過一般是沒那麼嚴重的。”
醫生安頓道:“家裡人多照顧着點,平時盡量别讓孩子受刺激。他這肯定不是單純的心髒問題,帶着去看看精神科。”
曲星瞪大眼:“啊?”
“啊什麼啊?”醫生見他這麼可愛,忍不住笑:“沒事,精神出問題就跟身體其它地方生病一樣,有病就要治,不能拖嚴重了知道嗎?”
曲星:“哦。”可是他感覺自己精神很健康啊……
“好了。”醫生往外走:“先休息着吧,平穩下來心電監護儀就能取了。”
“哦……”曲星後知後覺意識到淩印一直抓着他的手。
待醫生出去,淩印自然地掀起被子,将曲星的手塞進去。手上觸感消失那一刹那,曲星動了動指尖,強行按捺住抓回去的沖動。失望地想:怎麼不牽了?
被放出醫院時,外面天已經黑了。
曲星不願意去看精神科,周似又不放心,邊走邊聯系自家心理咨詢師。
淩印精神緊張了一個星期,乍然知道曲星暫時不會死,整個人都有點無力。連優雅的形象也不要了,半個身子的重量壓着曲星往外走。
“振作點啊淩哥哥。”曲星被他壓得一步三晃,“你怎麼不會走路了,要不要我背你。”
淩印聞言,從背後搭着曲星雙肩走了半步。突然想到此人的心髒,頓時感覺自己壓的是個易碎的瓷娃娃。連忙離開,驚吓之餘,也許是為了安撫曲星的小心髒,左手竟繞到前面覆了上去。
兩個人同時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