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畔,風雪如刀。
燕沁一腳踹開攔路的侍衛,玄色龍紋氅衣被狂風撕扯得獵獵作響。他死死盯着結冰的湖面——那裡有個丈餘寬的破口,浮冰上散落着幾粒沾血的桂花糖,糖紙被血浸透,依稀能辨出燕煜安笨拙的筆迹:"贈吟卿"。
“三殿下是亥時三刻跳的湖。”劉福跪在雪地裡發抖,“侍衛們撈了半個時辰,隻找到這個……”
一截斷指躺在錦帕上,指節纏着褪色的平安符——那是燕煜安及冠時,吟卿親手系在他腕間的。
鏡渝蹲下身,指尖撫過冰層下的暗流。水色幽藍如鬼火,隐約可見石雕龍首的輪廓。他突然想起南疆的傳說——太液池底葬着永昌龍脈,非皇族血脈觸之即死。
“陛下!不可——”
驚呼聲中,燕沁已扯了氅衣躍入冰窟。鏡渝幾乎同時撲過去,卻隻抓住一片飛濺的水花。鎖燕刀在腰間嗡鳴,像某種絕望的嘶吼。
“點燈!”他反手将火折子擲給羽林衛,“抽幹太液池!”
水下比想象中更冷。
燕沁閉氣下潛,長發如墨蓮般在身後散開。他右臂的舊傷被冰水激得刺痛——那是十二歲那年,為救溺水的燕煜安留下的。
前方忽然有金光浮動。
巨大的青銅龍首從黑暗中浮現,龍睛嵌着夜明珠,龍須纏繞着無數鎖鍊。燕煜安正卡在龍齒之間,面色青白,手中還攥着半塊玉佩。更駭人的是,那些鎖鍊竟穿透他四肢,将他吊成獻祭的姿勢。
燕沁瞳孔驟縮。這根本不是太液池,而是皇陵的水下祭壇!
他揮匕首斬向鎖鍊,刀刃卻被震得脫手。龍首突然轉動,池底升起密密麻麻的銅刺。千鈞一發之際,鏡渝從側方猛撲過來,沉霜劍硬生生格開刺向燕沁後心的銅錐。
氣泡從兩人緊貼的唇齒間逸出。燕沁驚覺鏡渝在渡氣,本能地咬破他舌尖。血腥味彌漫的刹那,鎖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龍口緩緩張開,露出深不見底的地宮入口。
與此同時,太醫署偏殿。
吟卿倚在藥枕上咳血,腕間佛珠又碎了三顆。藥童捧着銅盆的手直抖,血水裡浮着幾片冰晶——那是太液池特有的玄冰。
“他跳下去多久了?”
“半、半個時辰……”
銀針突然紮進藥童脖頸。吟卿撐着案幾起身,雪白中衣浸透血漬,心口的舊傷崩裂如綻開的曼珠沙華。他踉跄着推開暗格,取出封存多年的青銅匣。
匣中躺着半枚虎符,符上刻着"煜"字。
“還是走到這步了……”他撫過符上凹痕,想起燕煜安及冠那日,少年皇子紅着臉将虎符塞給他:“若我有不測,阿卿就拿這個保命。”
窗外突然傳來鴉鳴。吟卿猛回頭,見陸延之的心腹正在檐下陰笑:“國師這是要反?”
“是清君側。”吟卿捏碎虎符,符中竟飛出金色蠱蟲,“告訴陸太傅,他種在殿下身上的噬心蠱——”
蠱蟲撲向來人面門,“我解了。”
地宮内,鏡渝舉着火把的手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