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樂言的遭遇林若谷并一無所知,吃過飯後他便被趙樂言推搡着回家,給村醫老頭送飯。
此時他心情大好,平日裡冷峻的輪廓被笑意暈染,步履輕快多了幾分少年氣。
擦肩而過的姑娘再一次被這朗月般的人迷了眼,湊上前想要将手中的一方帕子遞上去,不出意料的被拒絕。
隻是這次的高大夫不再是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反而彎了彎眉眼,矜貴地擡起下巴,“抱歉,我已心若所屬。”
趙樂言對此毫不知情,隻是在村子裡行走間,多了不少打量和敵視的視線。
後來白哥兒無意間跟他提起此事,他才恍然,原來小高也把他當做擋箭牌了,既然如此,我用起小高更是毫無心理負擔。
吳三娘炖的雞湯裡沒有撒太多的調味料,濃郁的香味也是撲鼻而來,雞肉炖的酥爛,趙樂言特意提前給村醫老頭拽了根雞腿。
村醫邊喝邊咂嘴,此時他吃的滿嘴油也不在意那不太熟悉的男人在他書房裡翻箱倒櫃。
村醫的書房林若谷并不陌生,他不喜歡事情脫離掌控的被動感覺。所以在昨日撒了謊後,在書房裡挑燈夜讀了大半宿,就為記些常用的藥材方子。
村醫書房裡除了醫術還有不少典籍雜書,林若谷雖然沒有記憶,但是那些書裡的内容他都比較熟悉,閑着也與村醫聊聊這世間趣事。
村醫知道的可比趙樂言多,林若谷時常懷疑趙樂言才是失憶的那個,一個沒有任何常識的笨蛋哥兒!
--
有了牛犁地,田裡的活進度快了不少,但趙樂言的新鮮勁過了之後就開始苦着一張臉生無可戀。
林若谷擡手扶過他的犁把,“累了?我來吧,你去休息。”
趙樂言迷瞪着眼打了個激靈,總覺得小高今天語氣溫柔了許多。
趙樂言看他生疏地扶着犁把,歪歪扭扭不知道該怎麼走的樣子,像極了自己剛開始幹活的模樣。他百無聊賴地揮着鞭子将牛往前趕,“這次不會暈了?”
林若谷身子一僵,瞬間哽住,“說……說什麼呢?”
趙樂言得意洋洋地扭頭:“村醫老頭跟我說了,你根本沒病,身體比我還健康。”
“他……他胡說!”林若谷理不直氣也壯,“我都撞失憶了,内傷肯定很嚴重,那天才會暈的。”
末了又找補道:“不過我現在好多了,可以幫你幹活。我可不是什麼好吃懶做之人。”
像是為了證明他沒有騙人,林若谷幹的更起勁了。
半晌,林若谷回過味來問:“村醫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說什麼?”
“說我壞話!”林若谷強調了他是被污蔑的,并追問:“進城前還是進城後?”
趙樂言眨了眨眼:“你猜。”
林若谷心頭一蕩,輕哼一聲,他覺得肯定是剛知道的。哥兒心腸那麼軟,怎麼可能故意讓他挨針?
趙樂言在一旁幫着揮牛鞭,沒一會見他指節發白,面露難言之色。
趙樂言湊過去看看,林若谷别過身子不給看。趙樂言不由分說地扒開他的手,原本宛如上好羊脂玉般的潔白手掌上腫了幾個透亮如瑪瑙珠的疙瘩。
這不跟他一開始幹活時候一樣麼?趙樂言有些無奈,從他腰側的包裡翻找出一個貝殼裝的藥油。
藥油混着草藥的苦澀味道漫開,趙樂言托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吹了吹。讓藥油受熱方便塗抹均勻,“這水泡不大,不用挑破,不然可疼了。你這兩天它自己就消散下去了。”
趙樂言的唇離林若谷掌心隻有半寸,溫熱的呼吸化作一股暖流,溫溫軟軟地滲進皮肉,在他心裡澆起層層漣漪。
想起少年也曾吹着傷口淚眼汪汪地看着他,可他做了什麼?再次回憶起自己自己的所作所為,林若谷更是不齒,他真該死啊!
趙樂言還握着林若谷的雙手翻看,“細皮嫩肉的,說明你天生不是幹這個的。”
遠處傳來山雀歸巢的撲棱聲,林若谷的心疼之意湧上心頭。沒有人生來是幹這些粗活的,這麼柔弱的小哥兒,受了那麼多苦到頭來還在安慰自己,林若谷愈發慚愧。
而趙樂言還在好奇,陳千雪他爹這種練武之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粗犷之意,手上肉眼可見的都是厚厚的繭子。
小高細皮嫩肉看着弱不禁風,排除武林高手,神醫也被排除了,那他是幹什麼的?想到他的超強記憶力,“有沒有可能你是大文豪?或者權傾朝野的大文臣,被人陷害流落至此?”
林若谷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看少年失望的眼神,他原本也自視甚高,自覺絕非常人,這少年救了他,等他恢複記憶自然少不了報酬。
可那天在縣上他看了,他那套這村子人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衣裳,比那節度使的可差遠了。也許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可能就是可家世一般的普通人。
看來他需要一些努力了,向哥兒證明他不是個好吃懶做隻知道吃軟飯的無能男人!
林若谷開始雷打不動的幫着趙樂言幹活,吳三娘看他的視線已經愈發滿意,開始主動邀請他去家裡吃飯。
不過林若谷知道趙樂言嘴饞,像個挑食的貓兒,兩天不吃肉就喵喵叫喚。
将牛送回家裡,林若谷便招呼了趙樂言去爬山,兩人有段日子沒來山洞了,洞口的雜草長出來了些,把洞口都遮住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像個秘密基地?”趙樂言問。
秘、密、基、地、林若谷細細嚼着這四個字,慢慢去理解其中的含義,是隻屬于他們的秘密嗎?
林若谷輕咳一聲,開始打掃洞口的雜草,甚至還耐心細緻地将畫了畫的岩壁的蛛網都清掃幹淨。
他看着岩壁上趙樂言的畫,想了想,撿起地上燒了一半的木枝在旁邊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