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筆線條下來，一個身穿廣袖儒衫的背影躍然壁上，身旁站立着比他矮了一頭的少年，側仰着臉看不清面容，然而舉手投足間也能感受的少年身上的活力。

他不會畫趙樂言的那種畫，隻是憑借本能地想要在這裡留下些什麼。

“小高，你也會畫畫嗎？”趙樂言發出驚歎：“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林若谷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世間任何東西，仿佛就沒有他做不到、得不到的吧。

結束後他嫌棄地甩甩髒手，将人帶到小溪邊。林若谷手腳利索地将衣擺别在腰間，褲管卷到溪頭，精瘦的小腿繃成張拉滿的弓。

他赤腳立在青石上，屏住呼吸等待良久，淬火的竹尖刺破水面，驚散一尾銀魚，卻将另一條釘死在卵石縫裡。

趙樂言興奮的跳起來，“小高，你成了啊！”

林若谷嘴角翹起，手腕輕輕一抖，竹竿劃開水面，再次挑起時一隻紅色鯉魚跟着竹竿一躍三尺，鱗片在陽光下炸開。

淺青色的發帶随風飄起，浸透的麻衣緊貼着肌理裹着他繃直的脊背。林若谷斜傾起身子，側露出清晰流暢的下颌線。

太陽的光暈在他周圍增添了一圈柔和的濾鏡，趙樂言不自覺地贊歎了句，小高，好帥……

趙樂言搖了搖頭，甩開這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也可以這麼帥！趙樂言一時血脈有些沸騰，脫了鞋襪跳下水去，“小高，你什麼時候偷偷練了？進步這麼快。”

林若谷眼神掠過那抹白色，撇過頭眼皮都不曾擡：“不過是河裡的魚蝦蠢罷了。”

趙樂言才不信，扯着林若谷的手腕搖晃：“拜托拜托，教教我吧。”

林若谷内心糾結半天，對上少年期待的眼睛，他太會撒嬌了，自己若是拒絕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林若谷觸上少年的手，指尖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往右帶，“看準魚脊的暗影，”他的聲音比河水還涼，掌心擦過他突突直跳的脈門，“刺下去，再快速收回……”

趙樂言鄭重點頭，竹竿在空中抖了抖，戳中青苔的瞬間，激得魚群四處亂竄，“你剛剛看起來怎麼那麼輕巧？”

趙樂言垂着眼癟了癟嘴，林若谷突然從背後貼上來，高大的身形籠罩了他半個身子，耳後的絨毛被他的呼吸拂得發癢，趙樂言沒忍住縮了縮脖子。林若谷輕聲道：“别動。”

他渾身一僵，手被帶着竹竿破水，精準貫穿一尾紅黃斑紋的鯉魚。林若谷撤退半步，攆了攆手上的觸感道：“這叫巧勁。”

趙樂言才不管什麼勁，他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勁。捏了捏耳垂揮手讓林若谷别礙手礙腳，自己獨自練習。

林若谷将山洞裡的藥罐湯勺搬過來，一邊洗一邊靜靜看着在水裡撲騰的少年，濕透的衣料緊貼着少年單薄的後背，整個輪廓猶如蝴蝶振翅欲飛。

夕陽将他的影子投在粼粼水面上，随着夕陽傾斜，光影從水中一直漫到他的手邊，仿佛擡手就能将人扯到懷裡。

林若谷垂着眉不敢細想，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狂跳的心髒，手下的魚腥味也沒那麼惱人了。

趙樂言抱着自己的戰利品回來，衣服都濕了大半，林若谷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他身上，趙樂言條件反射的蹭了蹭，“沒你那件手感好。”

林若谷手下一頓，“以後給你買更好的。”

雖然現在小高還是吃他的喝他的，但趙樂言大為感動。小高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這個大餅他先吃為敬！

看着林若谷升起的火堆，趙樂言立刻要脫了衣服烤火，林若谷連忙制止。

趙樂言遲疑一下也反應過來，他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必須得盡快适應這個男男有别的社會。

想到自己以前在小高面前毫不掩飾，大大咧咧的樣子，趙樂言突然臉有些燒紅。他小心翼翼的擡眼，對上林若谷的視線又匆忙移開。

還好還好，小高失憶了當時也什麼都不懂，不然他妥妥的性騷擾了。

趙樂言佯裝無事，端坐在火堆旁擰着自己的衣擺，水痕順着腳踝鑽進草叢中，林若谷輕咳一聲，将一勺奶白色的魚湯遞到趙樂言嘴邊：“言言，魚湯好了，你嘗嘗。”

趙樂言警惕的看着他，第一次自己炖魚湯那股難以言喻的腥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之前還耍了小高一次，小高這不會是報複他吧？

“這次我特意帶了生姜、蘇葉、陳皮，還加了幾味中藥，不腥的，你嘗嘗。”

趙樂言半信半疑的探過去，奶白色的湯水正在灌中翻滾。聳聳鼻子嗅了嗅，木質的苦氣撞入鼻尖，還參雜着幾絲老姜的辛烈，确實掩蓋了魚本身的腥味。

林若谷看着他這副警惕模樣頓時覺得可愛，率先盛了一口抿了抿，“如何？信了吧。”

趙樂言點頭，小高看起來可是一點苦都吃不了的人，還不至于為了報複他對自己那麼狠。

他咧着嘴接過湯匙，攪動湯底舀起了一勺，喂進嘴裡。霧氣氤氲而上，沾在睫毛上，仿佛草尖的露珠。

林若谷手指蜷縮，不自在的收回視線。

舌尖先是撞上杜仲的微澀，轉瞬又被老姜的辛烈啄醒喉嚨，陳皮卷着枸杞漫上，竟有些酸甜的味道。

趙樂言舉着大拇指驚歎：“小高，你有這樣的手藝做廚子也餓不死啊！”

意料之中的又收獲了這樣的誇贊，林若谷都已經習慣了，他擡着下巴睨了一眼沉溺在美味魚湯裡的少年，輕哼一聲，“還害怕我下毒嗎？”

趙樂言仰頭，“怎麼會，也不知道我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才喝到您親手做的魚湯，要是每天都能喝到這麼美味的魚湯不知道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林若谷在一聲聲的贊美中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趙樂言說什麼他都隻知道點頭。

這哥兒确實太瘦了些，自己是該好好養養，最好能在成親之前将他養的白白胖胖的，才撐得起新婚的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