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結束家裡也沒什麼活,隻等着再晚些時候冬灌。
林若谷也不是天天來找他,有時候幾天沒見,趙樂言就覺得他眼下青黑,黑圓圈都重了,活像被狐狸精吸了精氣的書生。
趙樂言好奇他大半夜不睡覺在做什麼,要知道村醫老頭可是早睡晚起的典範。
不過林若谷對此總是緘口不言,趙樂言癟癟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不過他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無聊的時候就跟隔壁堂妹,對門哥兒放放風筝、丢丢沙包,過得好不快活。趙樂言突然覺得,這種悠閑的田園生活也挺好的。
如今有趙樂言在,每回趙全想向吳三娘要錢出去喝酒玩樂都被他以武力恐吓,他礙于自己心虛也不敢在趙樂言眼前晃悠,便自己找了個活計,去隔壁村給人幫工蓋房子掙點酒錢。
吳三娘閑暇時候便織布繡花,因着上次繡坊老闆娘說花樣過時,趙樂言閑着無聊便給她畫了幾個别的花樣。
他也是突發奇想,畫了幾個米某奇,唐某鴨,吳三娘看着覺得奇怪,為什麼老鼠和鴨子會站着走路,趙樂言睜眼說瞎話,說這是鼠神和鴨神。
今天的天有些陰沉,趙樂言站在自家院子裡洗牛,對于這隻牛趙樂言真是怒其不争,教了多少遍了,它都不像裡正家的牛那樣自己放自己。
雇人搭了個牛棚,可這家裡院子就這麼大,牛吃喝拉撒都在這棚裡别提多埋汰了。他有點嫌棄這味道,時不時就要給牛洗澡。
吳三娘正眯着眼睛串線,趙樂言見狀接過手幫她穿好。
吳三娘笑了笑,老繭蹭過緊繃的素絹,銀針在鬓角抿了抿,“等再攢些錢,就給院裡蓋一間房給你做婚房,總住在柴房裡多不像話。以後嫁人了,受了委屈也有家能回。”
“就不能不嫁人麼……”趙樂言咕哝道。
“娘也舍不得你,以前你怕留娘一個在家裡被欺負,不敢嫁人。可現在你爹的學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吳三娘看着趙樂言,又仿佛透過他在看别的什麼人。“小高也是個好孩子,可他瞧着就不像是能長留在我們這裡的人。你大伯母介紹說她娘家侄子跟你差不多年紀,離得又近……”
她才三十多歲,眼見就已經布滿皺眉。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臉上被曬得黑紅,黑色的發絲中夾雜着不少白發。言語裡無不是對兒子未來的擔憂。
吳三娘越說越覺得難受,不禁想起了以前,“是娘耽擱了你,若是前兩年就給你找個好夫婿就好了。”
趙樂言突然有些無力,因為他也知道,這些話不是說給他聽的。
吳三娘在忏悔,在愧疚,說是趙小滿早早離開這個家,就不會有後來那些事了。
之前作畫的筆墨還在院中的方桌是擺着,趙樂言想了想,在麻紙上勾勒出了一個人樣。
他這次畫的比之前慢了好多,直到天逐漸暗下來才堪堪收工。
放學回來的趙大寒眼巴巴在旁邊看了半天,見他放下畫筆便迫不及待的湊過來看。
吳三娘做好飯喊他們去吃飯,被趙大寒喊着:“娘你快看,哥畫的我們一家三口,太像了!”
吳三娘接過畫稿,收顫了顫,眼淚沒繃住流了下來。
畫中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趴伏在桌面上練字,與她同樣打扮的婦人一臉慈愛的注視着他,一手拿着蒲扇一手緊緊牽着依偎在他身邊的哥兒的手。
那哥兒與趙樂言有七八分相似,卻又不太相似,趙樂言經曆了長時間的營養補充計劃,臉明顯充盈了起來,不像之前眼睛顴骨那麼突出了。
這哥兒斜靠在她肩旁,微微閉起眼,一臉的安靜,一家三口,端是一副幸福的畫面。
吳三娘捂住嘴巴,泣不成聲,是她的哥兒。是她的滿哥兒。
她嘴唇顫動着,發出細微的一句:“謝謝。”
趙樂言歪着頭笑了笑,他沒有辦法去裝成另一個人的樣子,更何況那是她最愛的孩子,她不可能認不出來。也許維持這個樣子,對大家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既然他都能穿越來,興許真正的趙小滿也能穿越到他身上,周女士是個很善良的母親,應該也會接受一個孝順又可憐的孩子吧。
趙大寒指着畫問:“怎麼沒有畫爹?”
趙樂言想了想接過畫紙在右下角寥寥幾筆畫了個三寸小人跪趴在地的樣子,與趙全有着五分相似。
“噗~”吳三娘見狀也樂了起來。
晚間,趙全醉醺醺的回來,一進門就擺出大爺的譜在家裡一通亂作,趙樂言忍無可忍提着他的衣領就把他往門外丢。
趙全仿佛等的就是這一刻,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陶瓶拔開塞子就往趙樂言身上潑。
趙樂言躲避不及,粘稠的血液自他頸側流下,一股金屬腥味撲鼻而來。
趙全在一旁狂笑:“惡鬼,受死吧哈哈哈!”
“呵,”趙樂言都被氣笑了,上次是黃符這次是什麼?黑狗血?他翻着白眼陰恻恻地湊近趙全:“爹,你忘了嗎?我已經死了啊,但是我死不瞑目啊。所以我又回來找你了……”
他将嗓子壓低,僞音拉的極長,趙全一聲“啊”卡在嗓子眼半天說不出來話。
趙樂言冷哼一聲,讓他捆起來丢在門外。趙大寒眼珠子一轉,噔噔噔跑回屋裡拿了塊爛抹布塞進趙全嘴裡,他還無辜的瞪了瞪眼:“我怕半夜吵醒了奶奶又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