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此時手握燙金拜帖,面色尴尬,此事确實該怪他,去靖州府時正巧碰到一群墨客追捧一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言其畫作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許風是愛畫之人,見狀便好奇上前請教,哪知那些人得知他的來處便鼻孔朝天驅趕他,“景陽縣?沒聽說過,鄉野村夫懂什麼畫?去去去,離遠點。”
許風一時不忿,就……
“所以你為争口氣就給我拉仇恨。”趙樂言震驚。
“那厮說話實在氣人,不光說我們景陽縣窮鄉僻壤出不了畫師,還嘲笑你的畫不倫不類上不得台面,你說說,誰能咽的下這口氣。”
“别人氣我我不氣,氣出命來誰來替。”趙樂言将帖子甩回他懷裡,轉頭在林若谷衣袖上擦了擦手,你管别人做什麼,畫畫不就是為自己開心,他說任他說,我行照我行。”
“言……滿哥兒,”許風在林若谷的瞪視下被迫改口,連連拱手道歉,“這次是我沖動了,你就當賣我個面子,去試一試,這次比試可代表的是我們景陽縣的臉面。”
“我哪有那麼大臉代表景陽縣,我誰也代表不了,就連我們村都代表不了。”趙樂言根本不吃他這套。
“對,不過言言能代表我。”林若谷背着手挪了下步子,恰好站在兩人中間。
趙樂言沖他點贊,沒錯!
“滿哥兒……”許風急得轉圈,搓着手陪笑臉,“不過是一場比試,很快結束,你也順道去州府玩玩如何?你放心,一應費用我來付,隻要你願意去,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林若谷聞言,微微眯起眼,“就是簡簡單單一場比試?你沒有再答應什麼其他條件吧?”
“哪能啊,”許風幹笑一聲,在林若谷的眼神逼視下歎了口氣,苦着一張臉道:“實不相瞞,我此次去靖州府是為擴大店面,在靖州府開一家書局,一開始也就是口角之争,後來被這事被同行利用,賭輸了我許家書局便不再入靖州府。”
“你若不争一時之氣怎麼會中别人的套,言言,這種人就會給你惹麻煩,不必可憐他,我們走吧,别耽擱吃飯。”
趙樂言瞪了林若谷一眼,小高什麼時候說話這麼不講究了,哪有當着人面說人壞話的,“許老闆,如此大的賭局,你該去尋找名作大師才能有把握,我這畫技,也就是勝在新穎,您沒見過,實在擔不起你這般信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滿哥兒,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放心,你盡管去試,不必有什麼顧慮,成與不成我都認了。總好過不戰而降,到時候靖州畫師圈子傳開了,怕是景陽縣都得嘲笑我做縮頭烏龜。”許風不甘心地遊說着。
“你們不是在辦村塾嗎?這樣,隻要你去,往後村塾要用的書籍我們許氏書局包了。”
趙樂言沉默半晌,“好吧,我其實也想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大師名作呢。”
許風聞言激動的去握趙樂言的胳膊,卻被人無情推開,欣喜地原地蹦了個圈,“太感謝你了滿哥兒,不對,趙大師!”
他将拜帖重新遞給趙樂言,林若谷伸出兩指夾過,翻看一看,時間約在一旬後。
從景陽縣馬車到府衙過去少說也得兩日,實際上隻剩八天。
許風提議他們可以即刻出發,過去好休整幾日,他做東,帶他們好好逛逛靖州府。
趙樂言搖頭拒絕,家裡還有一堆事兒呢,“我們五日後出發。”
許風走後,兩人才鎖了學堂的門回去吃飯。
一路無話回到趙家,飯吃到一半,林若谷放下碗筷,“我陪你去。”
“唔……我還以為你勸我别去呢。”趙樂言鼓着個腮幫子往嘴裡扒拉飯。
“你說過做任何事隻順從自己心意,既然你想去,我為什麼阻止?”林若谷垂眼解釋道:“我之前不過是怕你心軟,被那許風脅迫無奈答應他。”
“哦,我還以為你吃醋了呢。”
“誰、誰吃醋了!”林若谷粗紅着脖子,餘光看向飯桌上的吳三娘和趙大寒,那兩人正埋頭哭吃當什麼都聽不到呢。
吳三娘沒想到自家哥兒膽子居然這般大,趙大寒沒想到課堂上冷峻的高先生還會被人調戲。
林若谷嘴唇輕啟,無聲地吐出三個字:“不、知、羞。”
趙樂言壞笑着沖他吐了吐舌頭。
他将自己打算去州府一趟的事又細細說了一遍。
吳三娘一臉憂心,“那許家可靠嗎?可别是什麼人販子,我看還是小高陪你去吧。”
人販子?他已經送進去三個了,趙樂言笑道:“不用了,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五天,他哪來的時間。”
林若谷忙道:“我兩後面兩旬的假調到一起,湊上五天,再多給他們布置些課業,沒問題的。”
趙大寒一聽能連放五天假,眼睛都亮了,哪怕多點作業也沒問題的。
結果就聽他哥直指問題本質:“調休還得居家上課,你活閻王啊。”
“你一個小哥兒,跟着他們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讓人怎麼放心?就這麼說定了。”吳三娘一錘定音。
趙樂言喝了口粥,小聲嘟囔:“真有人販子也是小高更危險吧。”
過了秋分天便黑的愈發早了,隻一盞油燈微微點亮庭院。
吃過飯吳三娘打發了他兩坐在院子裡剝豆子,趙大寒負責罰站給林若谷背書,嗚嗚隆隆一長串趙樂言也聽不懂,隻看見小高眉頭一皺,趙大寒就打磕絆,小高滿意點頭後他便如蒙大赦。
看得趙樂言龇牙咧嘴,瞬間回憶起,自己以前上學的時候,怕不是也這幅樣子?想想大寒也是可憐,别的小朋友回家還能喘口氣,他卻得補課。
林若谷一邊聽着,一邊剝豆子,玉白的指尖捏着豆莢尾端輕輕一扭,碧綠的豆子便聽話地滾進碗裡,他做什麼都極其細緻,就連内壁那層細細的膜衣也要小心地撕下來,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
“剝那麼細……喂雞呢?”趙樂言蹲在他對面,在地上戳了個小洞,撅着屁股将手緊貼地面,一顆豆子自手中飛出,彈向他與小洞中間的一顆豆子,将其準确無誤地彈進小洞。
林若谷不答,從碗裡跳出一隻特别圓潤的青豆,指尖一彈,正中趙樂言腦門。
少年“嗷”地一聲跳起來,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低頭繼續擺弄豆莢,趙樂言被他那排膜衣吸引,提起一根問:“要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