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谷發現自打他戳穿了趙樂言火氣旺盛之後，趙樂言明顯情緒低落起來，早飯都吃的少了。甚至怕家裡人擔心，自己躲在沒人處偷偷惆怅。

可他性子向來活泛，這麼一點情緒變化也很難讓人不發現。

他旁敲側擊地關心，也被一眼看出意圖，少年隻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默默搖搖頭道：“你不懂。”

林若谷默默反思自己，是因為他戳穿了少年心事，害羞了嗎？

這小哥兒渾身上下就一張嘴最硬，哪怕害羞也要先把嘴上便宜占回來。

而且他覺得自己身為半吊子醫者也沒說錯，趙樂言自幼瘦小羸弱，好不容易将身子養起來，若是不加節制，必然身體虧虛，疲乏無力，

排除各種不可能，林若谷認為趙樂言就是火氣太大，累着了。

趁着中午休息，他特意回村醫那煎了滿滿一大碗的藥端來，被村醫聞出藥材還遭到了無情嘲笑，為了小哥兒的面子，他隻得忍氣吞聲背下這口黑鍋。

一碗棕色湯汁從村頭端到村尾，溫度剛好适合入口，他殷切地用木質湯勺舀了一勺，吹了吹上面幾近全無的熱氣，遞到正在沉思的少年嘴邊。

一股刺鼻的酸苦味猛地竄入鼻腔，趙樂言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卻為時已晚，苦澀的氣息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唔……”他下意識地用舌尖往外抵，卻換來的是更濃烈的酸苦，那味道順着舌根進入咽喉，實在令人作嘔。

在他即将嘔吐之際，林若谷率先塞進去一顆山楂糖阻止了他。

“言言乖，趁熱喝。”林若谷穩穩托着藥碗，打算等他緩和了再喂一勺。

趙樂言忍無可忍，反手擒住林若谷雙腕，兩眼冒火：“你丫的，真給我熬了一鍋黃連？”

林若谷“噗嗤”一聲笑出聲，趙樂見狀更覺得他在嘲笑自己，眼見就要發作，林若谷連忙解釋：“不過是些六神曲、五味子、蘇葉、蒼術，行氣解郁的。”

“是嗎？”趙樂言滿眼懷疑的端過藥碗，攪動湯勺，隻能看見湯裡浮動的細小藥渣，根本看不出裡面有什麼要。

他聳了聳鼻子，整張臉立即皺了起來，将碗推了出去，反正他的聞不出什麼藥材，還是不遭這份罪了。

林若谷輕笑一聲，“五味子性酸，蒼術味苦，所以這湯有些酸苦。快喝吧，喝完獎勵你吃顆山楂糖。”

趙樂言可不是什麼打個巴掌給顆甜棗的好哄小孩了。

不過他聽到藥材裡的“蒼術”愣了一下，覺得異常耳熟。

林若谷略微思索，吐出一個名字：“顧蒼術？”

“對對對，你真不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嗎？我以前一定聽過。”趙樂言道。

林若谷不大高興，還記得當初小哥兒不停念叨那什麼神醫，長得又相當貌美，美貌能活死人醫白骨嗎？

“隻要我想，假以時日也能學成神醫。”林若谷梗着脖子強調。

為了逃避喝藥，趙樂言此刻絞盡腦汁思索到底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來的這個世界就是在醫館聽的，在此之前，村子裡也沒這号名。

在之前，那就是穿越前了。難不成是他認識的人，這名字這麼獨特跟個小說男主似的，要真認識這麼一号人他不應該記不住啊，到底是在哪聽過？

小說？李笑然？李笑然這家夥最愛看小說，難不成聽他說的。

“李笑然究竟是誰？”耳邊傳來陰恻恻的聲音，趙樂言打了個激靈，發現他剛不自覺把内心所想說了出來。

林若谷手持木勺舀着湯汁在碗裡撥弄，他的内心遠不如面上這麼平靜。

“李笑然”這個名字，小哥兒已經是第二次提了，言語裡是讓人無法忽視的親昵。

他曾在村子裡不經意的問過，沒人知道這個人。倒是對面的張嬸提及，小滿大難不死那天醒來，嘴裡好像也念叨個李什麼，忘了是不是這個名字。

“啊？我有說他嗎？就是個狗東西，不用管。”趙樂言打了個哈哈，想要将此事揭過。

林若谷看着少年後退的身形，将他圈在臂間，傾身湊近：“說說這個李笑然，還是喝藥這碗藥湯？”

趙樂言在Yes or No 之間，選擇了or，他輕松擡起林若谷臂彎，“我突然想起今天的雞還沒喂，我先去喂雞。”

陽光穿過窗棂，少年的身形消失在光影之中。林若谷握緊湯勺的手攥緊，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極為排斥。

理智告訴他，該尊重少年的秘密。但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可能有個比他更得哥兒信任的人，他的内心就沒有辦法平靜。

為什麼？趙樂言明明是他的，卻擁有一些其他人意圖搶奪。

高飛、許風、顧蒼術、李笑然……要是這些人能消失就好了……

“高老師，我老大怎麼跑那麼快？”稚子童音将他的理智喚回。

林若谷驚出一身冷汗，是他魇住了，他怎麼會有如此陰暗的想法。

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陰霾，默念了幾遍君子九思，擡眼對上趙陽和趙樂言如出一轍的大眼睛，沉聲問：“今日教的字練會了嗎？”

趙陽縮縮脖子，默默回到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