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淡地過下去,兩人四季,三餐相伴。
不知不覺間,一年中的春天又來了,江一在他哥的喂養下,完全擺脫了那副瘦弱樣子,這一年,他長高了。
個子變高,腿變得更長,在時序的陪伴下成長,也更加青春活潑,那頭黑發越發濃密,笑的時候露出一顆小尖牙,撲進時序懷裡的時候需要用更大的力氣才能接住。
像從西方油畫裡跑出來的黑發天使,乖得沒邊。
這一年,江一十六歲,時間證明他哥很愛他。
這一年裡,他每次受傷都會将傷口故意露出來給他哥看,時序一看見他的傷口就心疼掉淚,他裝過學多次病,他哥每次都能飛速趕來,放下手中的工作認真哄他。
有一回,時序沒有按時接他,他哥讓秘書來接。
他以為,他哥即将再次抛棄他,于是單方面和他哥開始冷戰。
他以為冷戰的結果是他哥會遠離他,可那個烏雲密布的陰天,江一翹了一節課,遠遠看見站在教學樓外面停着一輛車,他一眼便認出來,那是他哥的車。
孤零零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哥的好像靠在車邊抽煙,就那麼落寞地站在那裡,身邊沒有一個人,那時候他覺得,他哥好像并不是故意遠離他的。
那天放學,江一狠狠給了他哥一個擁抱,在他臉上印上一口:“哥,你愛我嗎?”
“當然愛。”時序紳士地拉開車門:“王子請上車。”
江一對此很受用,立馬坐進了車裡,呆呆看着時序因為開車凸起的指骨:“哥哥的愛是愛人的愛嗎。”
車停在小區門口,時序才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親人的愛。”
“哦。”
過完這個暑假,他就高二了。
時序最近有些一些忙,他趕上了房地産風口時期,賺了大把錢,後來又去幹做投資,做美妝,做影視,很快在黎城這個地方有了一席之地。
他開始招更多管理,将時間放在生活上。
時序問過江一要不要換房子,他在距離一中不遠的地方購入了一套小别墅,最後以江一不願意作為故事的結尾,他心甘情願地為小天使當司機,當媽媽,當哥哥。
初春的一個午後,時序牽着江一去菜市場買了菜,回來的路上,江一突然就聽見了小區樓下的吵鬧聲,他掙脫開哥哥牽着他的手,揚起腦袋看熱鬧。
原來是一對父母在教訓孩子。
那熊孩子砸壞了祖傳下來白玉花瓶,市值幾十萬的東西,但在變成了一堆不值錢的垃圾,熊孩子捂着腦袋哇哇大哭,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小孩父母一邊狠狠打他,最後又無可奈何,抱着哄,一個勁說:“死孩子真是吸人精血長大的讨債鬼!”
“再哭,再哭就将你丢糞坑裡去!”
那對父母一個勁罵,罵得十分髒,江一不敢繼續聽了,退出人群,主動牽着他哥的手,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他想,小孩都是這樣長大的嗎?吸食大人的精血,蠶食掉大人的滿腹夢想和抱負,然後再無情霸占他們的時間長起來,像朵菟絲花一樣攀岩長大。
“哥。”江一捏緊他哥的手。
時序一手提着菜,一手被小家夥拽着,聞言“嗯”聲回應。
江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來,他其實還在怕他哥恨他,他不敢提這事,他需要不斷驗證,來證明他哥真的不會抛棄他。
“怎麼了?”時序垂眸看他。江一看見他哥唇角因為說話扯動的紅痣,喉結滾動,“我是想問你,養大一個孩子難不難。”
“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哥,我小時候調皮嗎?如果調皮的話,你有沒有想過丢掉我?”江一盯着他哥。
時序隻是輕聲笑了,琥珀色的眸子彎起,引人深入其中。
突然,時序垂下頭,看着比他矮半個頭的江一,嗓音低沉而柔和:“養大一個孩子,當然很難。”
“不過你小時候很乖,趴在哥哥懷裡那麼一點點,連哭也不出聲,隻占據床上那麼一點點位置,丢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好了,等回家等乖乖等我做飯,這個暑假,我帶你去釣魚怎麼樣。”
“釣魚?”江一激動地看着他哥笑,“到時候我釣一條最大的給哥吃!”
“真乖。”這笑似乎融進了時序心裡,他跟着露出一個笑容。
日光映照着兩人的影子,江一故意走在後邊,然後毛茸茸的小腦袋一歪,他的小影子就靠在哥哥的大影子肩膀上。
安心而溫暖。
出發去釣魚這日,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被釣魚竿甩出一圈圈漣漪,日光照射在湖面上,亮晶晶的,像他哥的眼睛。
“哥,你等着我給你釣大魚。”江一将魚餌串在鈎上,抛出去,靜靜坐在原地等大魚上鈎。
十六歲的少年穿着簡單的運動短褲,露出一截白皙的腿,上身則是素色短體,幹淨又帥氣。
時序看着他的膚色蹙眉,他覺得江一的皮膚實在過分白了:“寶寶,沒事要多曬曬太陽,不要老是泡在試卷裡,哥不需要你證明給考名校,哥希望你開心,考倒數第一也沒關系。”
“哥。”江一總覺得有那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有你這樣當家長的,那這樣下去,我成傻子了怎麼辦。”